第120章
2024-05-30 09:45:15
作者: 白鷺未雙
第二日一大早,床榻上的狐狸還睡得四爪朝天,宋立言就已經去了趙清懷的屋子裡請安。
他給趙清懷端了杯茶。
不管自家師父身上到底有沒有孽鏡怨氣,宋立言覺得喝下自己的血對他老人家來說應該有益無害,若樓似玉在夢裡沒撒謊,那這血許是能讓師父清醒過來,就算她撒謊了,他的血也不是毒藥,喝不死人。
茶蓋打開,茶香四溢,趙清懷笑眯眯地道:「這麼早就過來了,你果真是師兄弟里最勤快的一個。」
宋立言低頭作禮,餘光瞥著他的手。
趙清懷一下一下地用茶蓋撇著茶沫,愜意地道:「今日天氣甚好,你也不必修習升堂,待會兒隨為師四處走走吧。」
「是。」他應下,看師父將茶盞送到嘴邊,眼神微微一松。
然而,嘴都碰到杯沿了,趙清懷卻是停了下來。他垂眸打量杯子裡浮浮沉沉的茶葉,輕聲問:「你是不是很期待為師飲了這一盞茶?」
宋立言一頓,背脊微微一涼。
「你是我從襁褓里開始養大的孩子,為師難道會聞不出你的血是什麼味道?」他嘆息一聲,將茶杯合了放回桌上。
宋立言一拂衣擺就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悶響一聲。
趙清懷深深地看著他,目光複雜:「師父雖然是老了不中用了,但也不需要你來搭救。」
宋立言的血是寶貝,他雖一直沒有明說過,但他應該也是知道了,這孩子一向聰明,看著悶不吭聲的,但凡一點蛛絲馬跡落在他眼裡,前因後果都會被他洞察。
「徒兒不明白。」宋立言低頭拱手,恭敬地請示,「師父用這『搭救』二字,是已經知道自己身上有異了?」
趙清懷一窒,暗罵自己嘴快,捋著鬍鬚強自鎮定:「為師沒有此意,也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徒兒敬師父一杯茶罷了,師父為何不喝?就算裡頭加了東西,也絕不是害師父的東西。」
瞞不住他,趙清懷有些惱:「你只管做好你該做之事,為師不用你操心。」
放下手,宋立言抬眼看他,微微皺眉。在他的目光下,趙清懷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連忙移開目光,借著整理衣襟的功夫掩飾過去。
原先他以為師父是中了誰的詭計沾染上的孽鏡怨氣,亦或是樓似玉撒謊了,畢竟上清司那樣的地方,若當真有邪祟,早就被察覺了。然而他獨沒有料過,這怨氣會是他師父自己允許存在的。
為什麼?
「您還用修為養著它。」這次不是疑問,是陳述。上清司五步一陣十步一寶,若無修為養著,普通的邪氣就算是入體,也早該散了。
趙清懷知道是搪塞不過去了,以他徒兒這倔脾氣,他抵死不認也無用,但此事實在不能攤開說,他也只能含糊地辯解:「為師沒有養它,這邪氣……也沒什麼害處,所以一直沒消散罷了。」
要是沒見過樓似玉失憶,宋立言可能也就信了,但眼下,他失望地看了趙清懷一眼,低聲道:「師父不肯說,那徒兒便去查吧。」
「胡鬧,現在是做這些的時候嗎?」趙清懷氣急,「你幾個師兄都還在拿命與妖怪拼殺,你的日子就算安生,也不能閒著生事。」
他起身,從行李里翻出幾本古書塞進他手裡:「真閒了就去修習,天氣再好也別出去亂轉了,為師一個人去。」
說罷,逃也似地大步離開房間。
捏著古籍,宋立言撐地站了起來,臉色不太好看。
樓似玉一直瞞著他很多事,什麼也不肯說,那吞吞吐吐的已經夠讓他生氣了,結果自家師父竟也一樣,將他當個聽不得秘密的孩童似的防備著。
這種感覺當真糟糕透了。
他不是傻子,樓似玉半遮半掩透露出來的消息和顏好的隻字片語聯繫起來,他已經能猜到自己身上的秘密,可猜到歸猜到,他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只不過有些好奇以前都發生過什麼罷了,然而就這點好奇在師父和樓似玉這裡也不被允許。
無妨,宋立言將手裡的古書放到旁邊,心想他們都不肯說,那他便自己去找真相。
「大人。」
剛要跨出門,突然就聽見了顏好的魂音,宋立言一頓,略微有些驚訝:「竟還在府里?」
「這裡是岐斗山的腳下,您的師父還指望用妾身去救人,他自然要將妾身封在這府里。」顏好被困在法陣里,應該不太好受,聲音都十分緊繃,但她還在媚笑,低低地喘息著道,「大人想知道的事,樓似玉不會說,趙清懷不會說,就連裴獻賦,也是不會跟你說半個字的,只有妾身能替大人撥開這迷霧。」
宋立言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可他願意站住,顏好就知道自己還有戲,笑得愈加得意。
「大人要是不相信妾身,儘管去查,裴獻賦和趙清懷都是一心想利用大人您來集齊妖王內丹的,但很可惜,他們為的也不是永封妖王。樓似玉倒是想封,那是宋清玄的遺願,可她不會讓你再想起前塵往事,否則,她必定再一次失去大人。」
天雷兜頭劈下,顏好忍受不住地痛呼一聲,急道:「大人只要放妾身出去,妾身便告訴大人所有的來龍去脈!」
條件很誘人,可惜宋立言不傻:「比起知道來龍去脈,還是封住你更為重要。」
他說罷,毫不留戀地就要往外走。
「哎——」顏好連忙叫住他,又氣又畏懼地放軟了語氣,「就解開一個陣成不成?你師父忒狠毒了,關著就關著,還加天雷陣,打得妾身骨頭都要碎了。只解這一個陣,妾身什麼都告訴您。」
宋立言冷笑:「你本就巴不得本官聽你說下去,卻來提起條件來了。」
顏好一愣,臉都綠了,咬著牙心裡直罵,這人都投胎了怎麼還這麼深的城府那?她回憶一番自己說的話,心想也沒什麼紕漏,那他是怎麼知道她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