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有病的人是你
2024-05-30 09:16:23
作者: 林羨
家裡燈火通明,一片敞亮,程果遠遠地就聽到從自家院子傳來的摻揉著笑聲的音樂聲,歡天喜地,好不熱鬧。
沒想到這冷冰冰的別墅也會有這麼有人味的一天。
一進門,一樓的客廳被五彩斑斕的氣球包圍,牆壁上用彩帶交織出生日快樂四個字,一瞬間程果就明白了,原來今天是倪芮的生日。
倪芮和她的一幫同學正在院子裡烤肉吃火鍋,唱歌跳舞,歡聲笑語,生日趴想必剛剛開始。
程果掃了一眼外面便事不關己地走上樓,餘光瞥見正在廚房忙碌的宋婉之,霎時停下腳步。
她記憶里,自從成為倪程後,好像幾乎沒怎麼吃到宋婉之親手做的晚餐,而倪芮卻可以讓宋婉之花費時間親自下廚準備一桌豐盛的食物招待她的同學,宋婉之對倪芮的偏愛從不遮遮掩掩,確切地說,好像在宋婉之眼裡,自己只有倪芮這麼一個女兒,至於倪程,更多時候她只當視而不見。
心裡突然沒來由的一片壓抑,外面越是熱鬧,裡面這場景就越是諷刺,這麼多年來,倪程是怎麼在這種家裡度過的?
「把生日蛋糕給你妹妹送去。」宋婉之背對著她,忽然用強硬地口氣命令道。
程果想說不,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按照她的指示行動著,乖乖地把精心定製的大蛋糕給倪芮她們送去。
幾個女生都是跟程果同校的,也認得她,打趣道:「倪芮,這你姐啊?就那個成績坐火箭往下沖那個?」
另一個女生起鬨道:「對啊,她最近挺出名的,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她吧?隔壁班的學xi委員向她們老師告狀說在校外被她敲詐勒索了呢,倪芮,你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說著,指了指腦袋,意思是程果病的不清。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是那種掩飾不住的嘲笑。
程果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轉身要走時又被倪芮叫住:「你幫我們去那邊烤一下肉吧,我們要吃蛋糕了。」
「你自己沒長手嗎?」程果冷不丁地反問,眼裡充滿了疑惑,難道當初倪程就是這麼對妹妹百依百順的?
倪芮顯然沒料到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姐姐居然會突然開口這麼嗆自己,嚇了一跳,皺起眉頭問:「倪程,你是不是有病?」
程果不耐煩地說:「有病的人是你。」
「倪芮,你姐好拽啊,跟職高的學生混一起膽子好像變大了。」倪芮的這幾個同學也不是什麼善茬,從前欺負倪程必定也有她們一份。
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端著架子等著看好戲。
程果不是戲中人,也懶得變成戲中人,飛快地離開院子,逃離這是非之地,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如果倪芮細心一點的話,應該已經發現程果不是倪程了,可這種想法對於一無所知的倪芮來說過於荒謬,明明是同一副皮囊,怎麼可能突然換成了別人?
換做是程果自己也無法相信,可現實叫她慢慢接受了現狀。
第二天早上,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嗡嗡聲吵醒,像是本該就知道聲音的來源似的,程果一伸手就抓到了床頭櫃抽屜里震動的手機。
電話是倪程從前常去的書店老闆打來的,說書店經營不景氣,馬上就要關門了,叫她去把寄存在那裡的東西拿回去。
程果從書店裡出來之後,手裡多了一個紙盒,裡面有四樣東西,一個相框,裝有倪程他們一家四口的相片,是在倪程很小的時候拍攝的,另外還有一支鋼筆和一個裝有人民幣的信封,但這些程果都不大感興趣。
她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盯著手裡那本筆記本,確切地說,那是倪程的日記本。
這四樣東西對倪程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聽說書店有可以寄存的小櫥櫃後,她當下便租了其中一個用來存放這些東西,鑰匙還是程果費了一番勁兒才在倪程的房間裡找到的。
可是,那個家對倪程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讓她連在家裡放置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厚重到甚至有些泛黃的筆記本,其實並沒有寫多少,程果深吸了口氣,像是要打開某個為知的新世界一般,緊張得指尖微微顫抖。
眼前這本不起眼的筆記本,或許承載了年少的倪程太多無法訴說的痛苦和委屈,沉重到讓程果一度感到不知所措。
合攏筆記本的那一刻,程果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後來的倪程會和年少的倪程有那麼大的反差,那是後來的倪程對年少時一度被丟在黑暗裡的倪程的救贖啊。
十歲的倪程因為父母對哥哥和妹妹的偏愛,一度任性的離家出走,每一次,父親都會在她總是離家出走的那條路上找到她,她總以為身為父母的大人是無所不能的,即使她走在任何地方都能被輕易找到。
於是那一次,任性的倪程為了證明大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選擇了另一條從沒走過的路,最後她在那條陌生的道路上再也沒有等來總是能把自己找到的父親。
等到快天亮的時候,是警察找到了她,她等來的是父親和哥哥車禍死亡的消息,以及母親那雙憤恨的雙眼。
就是從那一天起,倪程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個以前總覺得太大的家裡,因為少了父親和哥哥,一度成為讓她害怕再回去的地方。
母親把她關在黑暗的房間裡,沒有燈光沒有食物,讓她反省自己的過錯,幽閉的空間裡,十歲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她趴在門縫裡哭著喊著叫媽媽卻無人應聲。
等母親把她放出來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暈厥,那次之後,她再也不敢對母親放肆,甚至有時候會不敢跟母親單獨相處。
所有的事情突然就什麼都變了。
從前其樂融融的一家轉瞬間化為泡影,母親不再是她以為的溫柔的母親,她變成了一根冷冰冰的棒子,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年少的倪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