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集 算計
2024-05-30 08:54:54
作者: 羽少森
奚寒封背負雙手,默默駐足閨房大門外走廊上,仰頭遙遙目送舟船漸飛漸遠,雙眸眼神說不出的傷悲及掙扎痛苦,女兒已走火入魔,他終究狠不下心來痛下殺手,畢竟乃自己親生骨肉,從小含辛茹苦撫養成人,如今墜入魔道,倘若此驚天消息不小心外泄,必定引起天下正道人士群起而攻之,屆時,女兒定舉世皆敵,自己再是如何不忍心,也必須順應天意,為民除害,還世間太平。
為今之計,唯有暫時將她關押,一來,消息不至於外泄,引起道院上下惶惶不安,二來,將她關押看似殘忍,實則是為了暗中護其周全,直至尋找到能徹底恢復神智之法,膝下子女宛如父母心頭肉,他又怎捨得痛下殺手,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更懂得骨肉親情的人族呢!
「狼忡。」他平靜仰望良久,直至舟船徹底消失在天際盡頭,才收回目光輕嘆了口氣,一臉惆悵,惘然若失,但心緒很快平復鎮定,隨即轉頭向右前方陰暗處低沉傳喚。
『嗖』
一道模糊白影一閃而過,在他身前單膝跪地恭敬低頭,「請老爺吩咐。」
「接著。」奚寒封隨手扔出一塊圓潤玉符,並語氣鄭重道:「這塊玉符乃是開啟寒獄的鑰匙,你身為侍衛統領,也是老夫座下親信,交給你妥善保管,老夫也能放一百個心。」
「屬下定不讓老爺失望。」白甲男子斬釘截鐵道。
「好了,下去吧!」奚寒封揮了揮手。
「屬下告退!」白甲男子駕馭黑盤遁空遠去。
「女兒,妳再耐心些等待。」奚寒封喃喃自語,「為父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助妳恢復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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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便化作一陣微風消失無蹤。
過了兩個呼吸之後,庭院內某塊堅硬山石表面,一隻陰厲豎眼突兀睜開,遙遙眺望遠空,諸多護衛藏匿於暗處,卻無一人察覺,宛似視若無睹。
一道聲音獰笑連連,「老東西,年紀大了,連腦子都不好使了,你以為將鑰匙交予親信保管,便可確保萬無一失?真是自信過頭了吶!」
『呼呼呼』
一縷濃稠血霧污濁不堪,當即脫離山石一飛沖天,往黑盤遠去方向迅速襲去。
它飛行速度異常驚人,侍衛統領即便飛出去老遠,可它卻仍能在短短几息逼近,對方毫無察覺後頭危險降臨,它獰笑著從其後背一頭鑽入,他身體僅輕微顫抖了下,意識便被徹底侵蝕吞沒,待其再次醒來,已換上一副邪惡獰笑臉龐,繼續操縱黑盤破空飛往目的地。
「這麼一塊小小玉符,便足以開啟寒獄牢籠,當真不凡。」他取出玉符上下打量,並不斷翻轉把玩,猩紅瞳孔充滿戲謔與陰毒,似乎這天下間最污穢骯髒之物,均匯聚於其一身,仔細把玩了片刻,便翻手收好,而後駕馭黑盤加速趕往寒獄。
目的地很快趕到,他俯衝而下,降落在寒獄最外圍處,大量弟子於此地層層嚴防把守,宛如銅牆鐵壁,看守得水泄不通,他大搖大擺趕往寒獄最深處,沿途所過之處,出示了道道令牌,才暢通無阻,若是換作陌生人擅闖,早就被一眾弟子圍堵在第一層關卡就地格殺了。
他不費吹灰之力來到最深處,簡單詢問了看押獄卒,問明她關押所在,方才一路火速趕去。
「嗯?」他眼神一凝,暗自低語,「居然派遣死靈看守。」
「不過……」他旋即嘴角上揚,泛起一抹輕蔑冷笑,眸中殺氣畢露,「對我而言,實力太低微了,簡直不堪一擊,我翻手可屠戮殆盡。」
『刷刷』
兩股濃稠液體從其腳掌脫離而出,輕鬆滲透腳底土石,以恐怖速度欺近駐守牢獄外的兩頭死靈,下一刻,兩股液體變幻成尖銳血刺,鑽破土石襲殺而去。
它倆毫無防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它倆措手不及,只見『噗噗』兩聲響起,兩道血刺輕而易舉刺穿它倆頭顱,它倆驚愕瞪大眸子,只能任憑其吸乾濃郁生機,最終含怒斃命身亡。
「桀桀桀。」他從黑暗中現出身形來,閒庭信步走到牢獄石門前,順手收回猩紅血刺,兩具乾癟屍體當即栽倒在地,氣息徹底斷絕。
「兩隻螻蟻爬蟲。」他不屑一顧,眉頭緊蹙,「不愧是死靈,生命精華甚是濃郁,不過,這味道也太腥臭難吃了,本想嘗嘗鮮,卻糟了心情。」
「真他娘的不爽。」他低聲唾罵,原本大好心情卻糟糕透頂,眼下再想發泄,也必須先幹完正事。
牢獄石門上有個凹坑,與玉符形狀恰巧吻合,他微微獰笑隨手一甩,一道流光飆射而出,玉符精準扣在凹坑上。
『轟隆隆』
石門分裂成兩扇,向兩側開啟,打開一剎那,一縷縷冰寒煞氣迎面席捲沖刷而來,並迅速向周邊蔓延擴散,輕易凍結了石壁地板,也將那兩具乾屍凍成冰雕,觸之及碎。
「嗯?」他神色微變,這股冰寒煞氣太過濃重,雖不至於也跟著凍成冰雕,但這副血肉之軀乃人族,即使催發血紅元氣與之抗衡,可或多或少終歸有些不適應,行動也略微不便。
「真麻煩。」他稍感氣惱,本就屬於特殊生命,無血肉之軀,救出關押之人後,這副身軀隨時可以拋棄,之所以占據其肉身,無非是看中其手握開啟寒獄鑰匙,占據人軀,進出也更方便罷了!
他毫不猶豫跨入牢獄內,沿途循著血腥氣息急匆匆深入,行走了沒多久,一塊冰雕隱約可見,他呼吸一窒,內心難掩激動亢奮,遂趕緊加快步伐趕至近前去,一位女子被冰凍其內,正緊閉雙眸安詳沉睡,她如今容貌大變,可卻依稀能瞧出幾分秀麗姿色,冰寒氣息再濃重,也難以遮掩那股刺鼻血腥氣味,她走火入魔後,生命本質已徹底改變,極易動怒癲狂,也變得六親不認,關押在此,也是目前為止唯一壓制其體內魔氣的最好方法。
「主人,我這便救妳出來。」他眼睜睜看其受苦,不免頗為心疼,正欲出手施展全力一擊融解寒冰。
「不必了。」她徒然睜開雙眸,嘴角勾勒一抹冷蔑與不屑。
「主人,妳、妳醒了?」他頓時大喜。
「我早已甦醒。」她猩紅眸子微微眯起,臉上戲謔之色更濃,「區區寒冰,還困不了我,我是故意束手就擒,目的是想要徹底擺脫那處獨立小院,好製造一場逃脫機會,那老東西以為能困住我一輩子,只可惜,還是遠遠低估了我的實力,這次,我將徹底擺脫魔掌,海闊天空任我翱翔。」
「主人洪福齊天。」他由衷佩服。
『嘩啦啦』
寒冰被陰毒煞氣輕鬆腐蝕乾淨,一縷濃稠血霧從他體內鑽出,轉而與她融為一體,失去宿主控制,侍衛統領當即軟綿綿一頭栽倒在地上,頃刻凍成冰雕。
「自由的感覺,真好吶!」她抬起一腳踩碎,如今,才令她徹底放鬆,身心說不出的舒爽,原本那件破爛白裳自動寸寸撕裂掉落,重新換上一身由血腥煞氣凝聚而成的血紅衣裳,皮膚髒污沖刷殆盡,變得膚如凝脂,披散頭髮也變得柔順絲滑,且猩紅如血,容貌徹底大變,已不復往昔清麗出塵,給人以毛骨悚然之感。
「主人,咱們接下來該前往何處?」一道刺耳聲音從她腦海中響起。
「自然是離開這個令人厭煩的地方,下山逍遙快活去了。」她咧開紅唇,露出一嘴尖銳獠牙,「我這一走,那老東西定會傷心得氣血上涌,一口老血噴出來。」
「桀桀桀。」那道刺耳聲音放肆獰笑,「可惜了,見不到他吐血而亡。」
「他死不死,又干我何事。」她滿嘴惡毒之言,心智大變,徹底入魔,「要是真吐血而亡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主人所言極是!」那道刺耳聲音連忙附和。
「桀桀桀~~」
「咯咯咯~~」
主僕倆一唱一和,大肆吐露各種惡毒陰損言辭,張狂大笑之聲縈繞在這間牢獄之中,經久未散。
『呼』
她隨後化作一縷黏稠血霧,飛行軌跡飄忽詭異,一閃飛出牢獄大門,又在層層關卡之間左衝右突,無一名巡守弟子察覺,盡皆視若無睹。
她飛行速度極快,穿過層層關卡以後,最終閃出寒獄最外圍那扇寬大石門,轉瞬一飛沖天,往天際盡頭迅疾飛去。
過了一盞茶時間,一位白髮蒼蒼老者大汗淋漓,正焦急忙慌趕往獨立小院,簡單向駐守侍衛問詢了大院士目前所在,才又火急火燎趕到一間靜室大門外。
「大院士,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者冷汗直流,心裡是既焦急又恐懼,一張嘴哆嗦個不停,連帶著講話也結結巴巴。
「發生何事?不知道老夫正在休息嗎?」屋內奚寒封心生惱怒,靜心打坐最忌諱外人叨擾,如今深更半夜,正是他保持最佳狀態之時,此時被打斷,說不來氣那是假的。
「此事與小姐有關。」老者直言稟告。
『哐當』
房門自動打開,巨大撞擊聲不禁嚇了來人一大跳。
「小姐?」奚寒封面泛急切,「小姐怎麼了?快進來說話。」
老者大跨步入內,幾步走到跟前,旋即拱手作揖,「回稟大院士,小姐她不見了。」
「講清楚些。」奚寒封氣極,一股不好預感湧上心頭。
老者狠狠咽了咽口水,連忙詳細告知,「一炷香之前,幾名巡邏弟子路過關押小姐的牢獄,發現石門大開,兩頭死靈也已斃命,他們頓感大事不妙,便走入牢獄查看,才發現連小姐也失去蹤跡,依據駐守層層關卡的弟子所述,今夜僅那侍衛統領來過,這件事極有可能是他所為。」
「狼忡。」奚寒封眼神一凜,心中怒火充盈,「枉費老夫對你如此信任,你居然敢將小姐放走,好,很好。」
『嗖』
他化作一道流光一飛沖天,帶著滿腔熊熊怒火趕到寒獄,駐守每層關卡的眾多弟子紛紛退守,不敢阻攔,一眨眼功夫便來到牢獄內,現出身形來。
他看著原先那塊冰雕擺放處空空如也,旁邊也有大量碎冰,盡皆乃堅硬血肉碎塊,根據現場分布痕跡,他轉念一想,便粗略知曉了此間所發生之事。
「狼忡修為低微,根本轟不破堅不可摧的寒冰。」他冷靜分析來龍去脈,「而且,他應該是被我女兒親手殺死,此事真正源頭,唯有出自女兒身上了。」
「我女兒應該是假裝昏迷,好藉機尋找逃脫時機。」他修行至如今層次,智慧自然頗高,根據現場蛛絲馬跡,立馬便分析了個透徹,「關鍵便在這狼忡身上,他手持玉符,便給了我女兒暗中操控機會,借著這塊小小玉符,她便徹底逃出生天,事後,他便失去了利用價值,因此才會有我眼下看到的這一幕痕跡。」
「這些血肉碎塊,依據氣息來看,正是狼忡無疑。」他深吸了口氣,心中悲涼,「女兒吶!妳打了一手好算盤,連為父都被妳算計在內,中了妳的圈套,為父知妳已走火入魔,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想來,妳已徹底性情大變,變得連為父也不認識了,妳為了出逃,還真是心思縝密,無所不用其極,妳早前一系列癲狂嗜血舉動,也不過是妳裝瘋賣傻,用以徹底迷惑為父的小伎倆罷了!」
「可萬萬沒想到,就是妳這小小伎倆,為父也會中招,著了妳的道。」他不禁搖頭苦笑,「若非妳歷經那兩次沉痛打擊,也不至於淪為如今模樣,既然為父已鑄成大錯,若想挽回,已斷無可能,為父對不起妳,更對不起妳九泉之下的母親,害妳瘋癲成魔,為父罪孽深重,枉為人父。」
「天要絕我奚氏,讓老夫斷子絕孫。」他滿心悲痛、絕望,原本挺拔身軀佝僂頹廢了許多,對周圍之人的關切置若罔聞,他步履蹣跚返回府邸,一整夜都在借酒消愁,「老夫就是個罪人,罪人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