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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集 銀桑孤影

2024-05-30 08:52:21 作者: 羽少森

  「好了,乖徒兒,你也算是找到了第一幅畫作的缺陷,雖然你的眼界尚屬稚嫩青澀,若要真正參透第一幅畫作的深層次玄機奧妙,你的火候還差了十萬八千里。」中年邋遢男子抬手捋順鬢角幾縷略顯蓬鬆髒亂的蒼白頭髮絲,即使他平日不修邊幅,十天半月里也不見他沐浴洗漱過,但好歹也是『隋山道院』的真正掌權者,在眾多弟子面前,還是有必要注重威儀舉止,以免讓旁人看笑話,「但是,你能淺顯看透這幅畫作精美磅礴的外表下,其中所暗藏的愈發非同凡響的夢幻意境,這幅畫作的『趣』便算是活絡靈動得多了。」

  「為師知曉你小小年紀,如今被誇得內心飄飄然,肯定很高傲自負,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吧?」中年邋遢男子眼神平淡無奇,他扭頭斜瞥了眼座下愛徒,瞧見他整個人沉浸其中,早已忘乎所以然了,便立馬氣得吹鬍子瞪眼,更不給好臉色。

  「不敢不敢,徒兒知錯。」廖子殤感覺身體冷颼颼的,一股陰風吹得直打哆嗦,立刻乖乖認錯,師尊那雙冷冽目光仿佛無底深淵般冰冷刺骨,令他不敢抬頭與之對視,生怕會承受不住昏倒過去。

  中年邋遢男子也不想多加怪罪,畢竟他年齡尚小,會犯些錯誤也在所難免,遂平靜舒了口氣,隨即收回目光低聲細語,「你這次表現比我預期的要好了不少,第一幅畫作可以算作是圓滿完成考驗,接下來的考驗之物比第一幅畫作要難上加難,為師也多費了點心血才最終完成,你可要做好萬全準備來應對了。」

  

  「徒兒定當竭盡全力。」廖子殤神采奕奕,立刻打起了十足精神,小小年紀天不怕地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很好,為師就欣賞你這股子血氣方剛的熱血勁頭。」中年邋遢男子心裡滿含欣慰,不由對他有幾分另眼相看。

  「揭開中間那塊帘布。」中年邋遢男子面無表情,他負手而立,淡漠眼神示意恭候旁側的年輕侍者。

  「是。」年輕侍者邁足走上前來,雙手小心謹慎將帘布揭下,照舊摺疊好放在條案上。

  第二幅畫作立刻映入眾人眼帘,左下角邊緣提了幾個古老文字,雖然對普通人而言晦澀難懂,但對飽讀詩書的精壯孩童卻小菜一碟,一眼便分辨出乃是讀作《銀桑樹·止兵戈之輝夜》,字跡行雲流水,顏筋柳骨,更具備詩情畫意,單憑這幾個優美文字,便令凡夫俗子望塵莫及,是他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典藏珍品,無不前仆後繼仔細瞻仰誇讚得天花亂墜方才休止。

  眼前這幅畫作所描繪之景,乃是一片遼闊無垠的荒野戈壁,廣袤土地上生長了零星幾株雜草,近乎光禿禿的,寸草不生,水源也極度缺乏,氣候乾燥悶熱,可如今卻到處遍布殘肢斷臂,,屍體橫七豎八互相交織扭疊,他們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一片赤膽忠心,可換來的結果卻是統統戰死沙場,無辜冤魂充滿了沖天怨恨殺氣,恨不能多殺幾個敵人為國盡忠。

  在堆積在漫山遍野的屍體中央,一株銀桑樹卻完好無損,它鬱鬱蔥蔥蓬勃向上生長成參天大樹,同時其枝杈、綠葉還飄灑金黃光輝,悉數依附在早已冰涼死透的屍山血海之上,讓他們的慘白臉龐看著會有那麼些安詳聖潔,洗滌成千上萬冤魂的凶戾怨氣,幫助他們一路好走。

  畫面就此定格住,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塊血腥之地滿載邪惡污濁氣息,稍有不慎便會墜入無邊阿鼻地獄,永無翻生重見光明之日。

  這幅畫作之所以多費了點時間去完成,一方面是創作者真正傾注了莫大心血,另一方面便是他凝聚了精神力注入畫作,他的精神力龐雜恐怖,是真正用來殺敵制勝的大殺器,無形中藉此賦予了這幅畫作勃勃生命力,一不小心便會沉淪墮落在無邊無際的虛幻世界內,倘若意志力不夠堅定,必將深陷無盡黑暗混沌之中永無出頭之日,更別提尋找那一線生機苟延殘喘了。

  「嗯?」廖子殤作為此次儀式的考驗弟子,即便他此前經歷了『洗精伐髓』僥倖度過難關,他如今這副肉體要比以往更精壯健碩,氣色亦飽滿精神,整個人看起來朝氣蓬勃了許多,但是,卻偏偏在大院士眼前栽了大跟頭,他眼帘逐漸低垂,半開半合,瞳孔呆滯無神,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臉色蒼白無血,精氣神也極為糟糕透頂,感覺他下一刻就要倒頭昏死過去似的。

  「殺殺、殺殺殺~~」

  倏忽間,眼前畫作似乎活了過來,宛如有無數將士英靈手持刀槍戈戟,前赴後繼奮勇殺將而來,他們身軀全然是由無邊怨恨戾氣凝聚而成,死前為國捐軀,死後卻不得善終,命由天定,他們命該落得如此悽慘下場。

  廖子殤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過著安定生活,哪裡見過這番驚天動地的血腥場面,頓時嚇得雙股戰戰,身體顫抖個不停,欲挪腳轉身逃命,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完全不聽從使喚,這可就令他瞬間炸毛了,就差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耳邊的呼呼勁風迎面吹來,吹得他睜不開眼睛,一陣陣沖天的冷冽肅殺之氣猶為刺骨,將他壓迫得呼吸困難,快喘不過氣來,鼻涕眼淚眨眼奪眼眶鼻孔而出,眼前畫面讓他終生難忘。

  他此刻情緒近乎快崩潰瘋癲,舉止狼狽不堪,又過了小半會兒,眼前那幕金戈鐵馬的肅殺場景突兀消散殆盡,毫無蹤跡可尋,他眼神轉而變得渾渾噩噩,腦子神智不清,嘴巴絮絮叨叨,胡言亂語不見停歇,臉上喜怒哀樂變幻無常,精神也瘋瘋癲癲的,眼前畫作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模糊,耳畔也漸漸聽不到任何外界雜音,僅僅能感受到自身粗重渾厚的呼吸聲,吞吐間極有規律,在這諸多外力侵蝕神智之下,他眼前霎時天旋地轉,前方遙遠處,一道柔和白光閃過,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他已然出現在畫作世界中。

  這片死氣沉沉之地,完全是由大院士傾注了莫大偉力澆築幻化虛構而成,腳下是漫山遍野的殘缺屍體,身旁近處是那株枝繁葉茂的銀桑樹,四周環境昏天暗地,空氣中瀰漫著不計其數的輕飄飄灰燼,統統是由遍布周邊的濃黑刺鼻硝煙滾滾燃燒形成,到處充斥著死寂與荒涼,唯有以銀桑樹為中心,方圓二十丈之內的大地沐浴著聖潔光輝,洗滌冤魂凝聚的沖天怨恨凶戾殺氣,讓他們得以安息長眠。

  廖子殤雖然形單影隻,一個人孤孤單單靜立在屍山血海之上,但此刻他內心卻出奇的寧靜,說來也怪,此情此景反而並未將他嚇住,他搖頭哭笑不得,欲嘗試伸手撿起腳下長劍拿來把玩,這種奇怪想法從他腦子裡忽然蹦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會做出這番怪異行徑來。

  『嘩啦啦』

  恰巧此時,無數細小種子從腳下土地及屍骸上紛紛生根發芽,不消片刻便茁壯生長成鬱鬱蔥蔥的翠綠嫩草,又轉眼間競相綻放五顏六色的花朵,香氣芬芳馥郁,瞬間撲鼻而來。

  「嗯?這這……」廖子殤被突如其來的一幕變化驚愣住了,右手也立馬頓住停下,直起腰來環顧四周如夢似幻的美麗花田,無數花骨朵不斷隨風搖曳,在銀桑樹飄灑的聖潔光輝沐浴下顯得愈發鮮艷迷人,將精壯孩童迷得神魂顛倒,找不著東南西北在何處,「多麼動人心魄的美麗景色吶!鳥語配花香,怎能沒有鳥兒相伴呢!」

  說來就來,他話音剛落,頭頂茂盛枝葉上便嘰嘰喳喳不斷傳來鳥兒歡快叫聲,他小臉蛋忽而稍稍動容,抬頭往上看去,頭頂那幾隻小鳥也發現樹底下有人,目露好奇、驚詫紛紛低頭往下瞅去,嬉戲玩耍了小半刻方才蹦蹦跳跳來回向樹梢竄去,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小巧玲瓏的身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乖徒兒,你可參悟到此間意境否?」中年邋遢男子的雄渾威嚴聲音透過畫作無形阻礙力,倏忽傳盪在虛幻世界中。

  「嗯?」廖子殤愣了愣神,隨即忙整理好衣裳拱手作揖恭敬回復,「師尊,這畫中世界廣袤無垠,一眼望不到天際盡頭,也無日出日落,這片天空亦是烏雲密布,也不見其晴朗過,此處給我的感覺甚是妙不可言,仿佛我即是畫,畫即是我,兩者合二為一,與天地萬物琴瑟共鳴了。」

  「嗯。」中年邋遢男子盤膝端坐,他不自覺抬手撫摸鬍鬚微微頷首,臉上言笑晏晏,「你只描繪了天地壯闊景象,這片世界包羅萬象,宏大魏麗,遠遠沒有你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你適才那番論述,只答對了一半,至於另外一半,就需要你慢慢尋找其個中玄妙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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