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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夜宿青檀樹

2024-05-30 08:39:42 作者: 踏龍捉風

  陳川林渾身疲軟地坐在鬼子身邊。

  剛才不顧一切地用勁過了頭,身上沒有一點力氣。谷成走到他身邊坐下。蘇淇躲在倆人後面,不敢往裡看。四個死人挨得很近,濃烈的血腥味兒和屎尿味兒熏的她直想吐。

  三人就這麼坐著,良久沒有說話。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充滿「刷刷刷」的聲音。

  谷成先打破沉默:「咱們得走了。」

  是該走了。鬼子少了一個小組,下雨時只當到哪避雨去了,雨一停等不來必然轉回來找。山下還躺著一個死鬼子呢,找到他們是很輕易的事。

  三人商量:陳川林和蘇淇換上偽軍的衣服,谷成會日語,衣服不用換,換個鬼子帽子戴。衣服上血跡斑斑,好辦,就著洞口的雨水,幾下沖刷得不見痕跡。

  蘇淇心裡儘管一千個不願意,還是什麼都沒說老老實實把偽軍的衣服褲子套在自己衣服外面。

  谷成和陳川林又在偽軍背的大包里發現十幾斤大米和一瓶油、一包鹽,每人身上還背有軍用毯等物,沒客氣,一起收了,拿上槍,下山奔林子裡去,準備穿過樹林,直奔虎頭山,繞虎頭山、勺子山,回約定的二號藏洞。

  這一路走得很順利,鬼子從饅頭山出發,各個小隊正好過了他們行走的路線,尚無一個小隊到達終點向迴轉,恰巧在空檔里。

  一個多小時雨停後,鬼子發現少了一個組,回頭找,發現已然盡數被人殺死,立即鳴槍報警,留下一組等待前來支援的人,剩餘四個組一組沿山、三個組急速向回追人。

  天快暗,三人才走到昨天被賀慶生稱為青鬃山的地方。

  谷成腦海里過了一遍地形圖,覺得晚上必須歇在這。

  陳川林腦海里的圖更詳細,說身上背了不少東西,在此地住一晚明早趕路,如果路上順利,下午三、四點可到達目的地。

  蘇淇聽聞要在這兒歇,搜索前面大山可住的地方,看來看去沒發現山洞。

  他們現在對選居住地的經驗是首選山洞,沒有對野獸擔憂,睡覺安生。

  三人沿山又走了一會兒,走到昨天申月華他們住的馬鼻子對面,也看上這個地方。正要尋路上去,谷成突然站住,說了聲:

  「不對!」

  「驚驚詫詫的,哪兒不對啊?」蘇淇望著他。

  「急著趕路趕昏了,鬼子正在追我們,住這麼顯眼的地方不是等鬼子上門嘛。」

  陳川林拍拍腦袋:「是嘍是嘍,不能住山洞。跟鬼子斗有十天了,腦子裡的玄兒還是沒調好啊。」他四處看看,「好像沒安全的地方。離洞後一個多小時雨停的,也就是說鬼子在後面一個小時的距離。如果今晚不睡覺繼續走,鬼子追不上我們。」

  蘇淇鼓起嘴:「別把我當男人好不好?我要拼命走路,又要聽周圍的動靜,早累的不行了。」

  谷成看看蘇淇,確實小臉發白,累的夠嗆,轉頭和陳川林商量:「川林,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走的地方樹木挺大,天也快黑了,在樹上休息到天快亮再繼續走。鬼子也是人,天黑看不見路他們也要休息。就算他們不休息,這麼多樹他們不會一棵棵往樹上看,而且黑天看也白看。」

  「行倒行,擔心鬼子趕到我們前面,明早去二號藏洞就不容易了。」陳川林想想,又道:「好吧,走不動不能勉強,蘇小姐確實比我們辛苦,再說回二號藏洞也是躲藏,早回晚回區別不大。」

  三人統一了意見,在周邊尋找合適的樹。

  他們希望一棵樹上容三個人,大家在一起好隨時商量事,安全感也強。

  找來找去,一棵粗大的青檀被選中。

  這棵枝葉繁茂的樹別說藏三個人,十個都沒問題。坐在樹下吃了些鬼子偽軍的東西,又扯了些藤條拴在身上,相互幫襯爬上去。

  谷成把蘇淇安排在兩枝樹杈並排伸出地方,幫她用藤條栓牢,自己爬到下面的樹杈上:

  「安心躺著吧,掉不下來,就是掉下來有我呢。」

  蘇淇笑道:「砸疼別怪我。」

  陳川林說:「別把腸子砸出來就行。」

  「去!陳大哥不愛開玩笑的,一開起來就這麼難聽。」蘇淇嗔道。

  「我還真治過腸子被擠出來的人。兩個孩子在樹下玩兒,一個趴在石頭上看螞蟻,另一個上樹掏鳥窩,手沒抓牢從樹上掉下來,正砸在底下人身上,石尖把孩子的肚子戳了個口子,腸子當時就出來一截。」

  「大夫這個行當很辛苦吧?」蘇淇問。

  陳川林望著遠方的青黛,回憶曾走過的歲月,似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我喜歡這個職業。每當別人需要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救世主,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真像是救世主,把一個將要被死神抓走的人奪回來,看到他的親人們欣喜若狂的神態,那一刻我比誰都開心。幾十里顛簸救人、崇山峻岭採藥,再艱辛,一想到是在為挽救一條生命而忙,心裡很充實,再苦也不覺得。」

  陳川林平常言語不多,一說到自己熱愛的行醫行業,話匣子大開。他從自己十六歲起跟隨父親行醫說起,講到這次到隆興參賽想法。說上屆參加比賽收穫很大,記憶和微觀方面有了更多體會,他本想通過這次比賽,和來自全國的隊友們有更多交流,學習更多東西,便於自己更好地應對複雜環境和提高對病體更入微準確的觀察。

  「當然,組委會發的20枚銀圓也有太大誘惑。有時候進山采珍貴的藥材,如果有這些錢放在家裡,不擔心一家的吃喝拉撒,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慢慢尋找。我們這樣的人家,生活不易呀,不像谷隊長什麼顧慮都沒有。」陳川林感嘆道。

  「對了谷成,那點銀圓你簡直不放在眼裡,這次來是不是完全為了楊素素?」蘇淇身體被拴住,一直仰躺著聽陳川林說話,聽到這裡,話轉向谷成。

  谷成吭哧了一會兒,沒有正面回答,他當然不能說奔遊戲而來:「想見見你們不行啊?」

  「才不是!我問你,如果楊素素不來你來嗎?」

  蘇淇的話使谷成陷於對楊素素的思念和擔憂中——畢竟,那是個可愛的、與角色心心相愛的女子。

  沉默了很久,他答非所問地嘆了口氣:「唉,要不是想見我,素素可能不會來,更不會落到鬼子手裡。不知現在她還活著沒?整整十天了。」

  陳川林安慰道:「沒聽到她的其它消息,說明活著的希望很大。谷隊長不必過於擔心。咱們一起來的,不說其他隊友,童雪琴九號沒了,景泰十六號。眼前小老鼠受傷在洞裡躺著,還不知道情況怎樣,宋大頭昨天跑丟了,到現在生死未卜……」

  蘇淇打斷他:「你們說大頭會不會出事?」其實這個問題蘇淇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遍。明知道不會有答案,但大家在特殊環境裡生死與共,早超出一般隊友關係,相互關切的心情非常人所能理解。

  兩個男人何嘗不擔心!

  谷成嘆了口氣:「但願老天保佑吧。他昨天一定出了狀況,或者鬼子看見了他,為掩護我們,跑向其它地方。」

  其實昨天夜裡谷成不止一遍地這樣分析過,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如果鬼子已經看見他,宋學勤很難逃生。換做申月華或者竄地鼠,完全可以跑得無影無蹤。

  宋學勤通過痕跡尋找目標的本領無人能比,逃功可就與常人無異了。

  這麼說,只是不願把事情往壞里想。

  「蘇淇,大家在不同場合問過你來參賽的目的,你總說就是單純喜歡和協會的人一起切磋。這個理由我認可。就沒有一點點其它原因?」谷成不想使大家陷入不良情緒,立即轉移話題。

  蘇淇道:「我能有什麼其它原因?在家閒著,父親不讓我出去找事做,母親還天天念叨婚嫁的事,煩著呢。正好協會有活動就來了。」

  陳川林玩笑道:「不會也像楊素素那樣,奔哪個人來的吧?」

  「陳大哥,不許你開這樣的玩笑!」蘇淇生氣道。

  其實陳川林的話一語中的。

  蘇淇上屆協會活動時認識了谷成,對谷成留下深刻印象。她出生書香門第,對谷成的博學多才崇拜的同時又暗生喜歡。

  姑娘家的,不出去做事成天在家裡讀詩習文,不免有許多時間胡思亂想,此外父母近年來一直操心女兒的婚姻,家境和相貌不錯的她,也經常有人上門提親。無論相親的是誰,蘇淇總在和谷成做對比,這一對比,沒一個人入她的眼。

  上屆比賽,她也知道谷成和楊素素有意思,但並不知道後面有沒有發展,抱著試一試的心理,或者只是單純再見一見谷成的的願望,加上確實想與隊友們交流的想法踏上來隆興的路。

  來了才知道,谷成和楊素素已經發展成戀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怎麼能對別人說呢?

  「我錯了,剛才是口誤。蘇大小姐不是奔哪一個人,是奔所有隊友們來的。」陳川林見蘇淇生氣,趕緊認錯。

  他其實心裡清楚:蘇淇喜歡谷成。

  超強的微觀本領,加上常年行醫需要對病人細緻入微的體察,包括心理導致疾病的原因,看出這一點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幾人閒聊了很久。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蘇淇發現了情況:

  「鬼子過來了,六百米之外,人數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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