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喝粥

2024-04-30 15:44:13 作者: 搞定男神醬

  天色已暗,湯家老屋的八仙桌上點著一支白燭,湯斐君、竇耘和雲珠三人圍桌而坐,每人一碗清粥。桌中間擺著兩樣佐粥小菜,一樣是清炒豆芽,另一樣是干蒸臘腸。臘腸切成極薄的片,蒸出了油脂,均勻地裹在臘腸片上,香味誘人。夾一塊放進嘴裡,肥瘦相間恰到好處,鮮美又帶著一點甜味,再喝一口粥,簡直是人間美味。

  「小姐,老夫人和夫人真的不回來?鍋里只剩一丁點粥。」雲珠猶豫著要不要去盛粥。

  湯斐君回道:「竇耘回來的時候,正好關城門,即便祖母和娘想回來,關了城門,也無可奈何。你吃的粥最少,鍋里剩下的都盛來吃,留過夜餿了就沒法吃了。」

  雲珠推讓,不肯去盛。

  悶不吭聲的竇耘,拿起雲珠和湯斐君的碗,將鍋里剩下的粥均勻分了兩碗,再端給她們。

  「竇耘,你咋給我盛這麼多粥?一來我不愛吃粥,二來喝多了粥尿多,還是再勻些給小姐吃。」

  「你怕吃多了粥尿多,難道我就不怕?」湯斐君一句話弄得雲珠沒話講,只能乖乖喝粥。

  食畢,湯斐君與竇耘並肩在屋外散步。新月如白眉,遠掛天上,涼風習習,蛙聲陣陣。屋裡的燭光透過窗子,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極長,好像踩了高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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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夫人專程送來四個粽子,你也不嘗嘗就回來了,叫我祖母和娘難做人。」湯斐君開口道。

  「她做的粽子,白送我也不吃。」

  「她又不敢明目張胆地下毒」,湯斐君深感他對竇家人敵意太深,「竇耘,你有沒有想過好好查清楚你被丟棄一事的內幕?倘若現在的竇夫人沒有摻一腳,甚至勸你爹別棄子,你對她便過分了。」

  換做是其他人講這個話,竇耘早翻白眼走了。他不欲深究,盡力耐著性子解釋:「我半歲大的時候,竇業鴻便娶了她進門。兩年多後,即便她曾勸阻過,我仍是以送親的名義被棄了。也就是說,她勸沒勸過,都於事無補。況且,我現在跟你們過得有聲有色,上回瞧過我就夠了,不該再來。」

  湯斐君聽出他話里的決絕,沉默了片刻,才道:「明兒個是端午節。」

  竇耘輕嗯一聲,把所有不快拋之腦後,只關心眼前人:「看你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頭來,可是在擔心荔枝進貢的事?」

  自打進貢的荔枝走水驛和陸驛分別發走了,她心裡的擔心一天緊過一天,但她不想被家裡人瞧出來,仍勉力裝得一往如常。這下被竇耘戳穿,又無外人在場,她點頭承認。

  「若要正經講起來,上至內閣,下至張府人、驛站的人等,都比你更擔心。」

  「他們的擔心,是想靠荔枝進貢博得聖上與太后歡心,好維持高官厚祿、榮華富貴;而我的擔心,關係到湯家興衰。」湯斐君怕自己講得不夠清楚,索性點明:「竇耘,你曾說太后壽辰可能會大赦天下,今年太后六十大壽,聖上不惜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做荔枝宴討太后歡心。倘若荔枝宴辦成,太后開心,聖上大喜,為表孝心,彰顯孝道,聖上下旨大赦天下是水到渠成的事。」

  講到這裡,湯斐君停了一下,望向遠方,不知驛馬和驛船是否抵達京城?經她秘法催熟的荔枝,還剩多少個適合享用?那些琉璃罐子裝的荔枝糖水,有無破損?

  竇耘接道:「斐君,我曉得你的意思。一旦聖上大赦天下,咱們流放犯人的帽子便可摘掉,成為平民。更要緊的是,子賢與我不再是流放犯人,都有下場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可惜今年二月的縣試已經過了,我得等到明年二月再參考縣試。而子賢趁這兩年守制的時間,多讀書,等出了服從縣試考起,平步青雲。」

  這一番話,完全講到了湯斐君的心坎上。湯家東山再起的希望,全寄托在他們幾個男丁身上。湯子賢與竇耘好讀書,由進士出身的湯耀宗開蒙,他們又去張家義學讀書,假以時日,鯉魚躍龍門並非難事;湯子義嘴皮子溜,擅長跟人打交道,已賣過爆竹、對聯、豆腐之類的,或去店裡做夥計,或自干點小買賣,輕輕鬆鬆把錢賺;至於失蹤在外的湯子敬與年幼的湯子康,她會另做打算。

  如今,重振湯家一事八字已有一撇,趁著湯子賢與竇耘還沒進京趕考,花銷較小,她要抓緊這段時間多掙些錢,讓他們只管好好讀書考取功名,錢的事不必他們操心。暢想的美好未來,只要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必定會實現!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捋起袖子大幹一場。

  竇耘又道:「斐君,在你去廣州府之前,我跟你講的那些話可還記得?」

  「斐君,你若真對我有三分心意,便等我。我也不要你等多長時間,待你及笄時,我必以秀才功名做聘,風光娶你進門。」

  湯斐君每晚睡前都會想起這些話,怎會不記得?就連他那認真的神情,志在必得的語氣,也歷歷在目。不過,為顯矜持,她故意搖頭佯裝不知。

  表明心跡的話只說一遍就夠了,說多了有花言巧語之嫌。況且,他要考取秀才功名,要通過縣試、府試和院試三關。目前關關未過,講什麼都多餘,乾脆不講。他重起話頭:「斐君,我有五天沒見你,這幾天你在忙什麼?」

  「上午,我一般在貢園裡打理荔枝樹,下午則去種花。我中午回去跟兩位姨娘一起吃飯,你在學堂里讀書,等種完花我又直接回老屋,你自然見不著我。」

  日日想念,人真站在眼前,想講「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嘴巴像被蜘蛛網給黏住,怎麼都講不出口。「那……」

  「你是不是想問荔枝已經進貢了,為啥還要去打理荔枝樹?」湯斐君猜問。

  窘迫的竇耘忙不迭點頭。

  湯斐君細緻解答。

  直至雲珠找來,兩人才迫不得已結束聊天。

  當晚二更天,忽地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紙糊的窗戶被大風吹得悉悉索索,破洞無數,大雨傾盆而下,從破窗里鑽進屋,撒在地上。

  「竇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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