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雨中訴苦衷

2024-04-30 15:43:26 作者: 搞定男神醬

  風聲呼嘯,火把忽明忽暗,竇耘如置身於冰窖中,全靠心中一團怒火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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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業鴻自知理虧,啞口無言。

  涼意襲人,梁明珍恐風寒會加重竇耘的病情,催道:「伯父,竇耘被拋棄這麼多年,一時半會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還請您將苦衷道出,日後是否相認,看竇耘怎麼想。」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家醜外揚,竇業鴻不大樂意,可他看清竇耘眼裡的敵意,深知以後想再見一面,愈發難了。更何況,他囊中羞澀,從惠州到增城,來一趟極不容易,早說早完事,明早便可回去。

  「竇耘,若不是家計艱難,我也不會犯糊塗不要你了。先前,你祖父竇萬祥,擅長人物肖像畫,堪稱一絕,隔三岔五便要給皇宮裡的貴人們作畫,得到不少賞銀,在京城置了宅,買了地,逢年過節的時候,賞賜的桃子、石榴、螃蟹成筐往家裡送。那時我跟你年紀一般大,正是貪吃長身體的時候,吃了還想吃,毫無節制,常常吃到上吐下瀉才停嘴。這樣的好日子,我過了好幾年,人也像發麵饅頭一樣胖得沒個人形。直到及冠娶妻秦氏,也就是你的親娘,她每日告誡食不過飽,我才慢慢減小飯量,吃得少。婚後第二年春天,你娘生了蓉姐兒,因是家裡第一個孫輩,極受你祖父母寵愛,但凡得了什麼賞賜,先讓蓉姐兒挑著玩,連親女兒文芳也就是你姑姑也只能撿蓉姐兒挑剩的玩。」

  聽到娘那個字,竇耘心裡浮現出傅氏的面容,秦氏是不是也溫婉可人十分能幹?他想問秦氏怎麼沒來,但開不了口。畢竟,他被拋棄,秦氏應該是幫凶。

  張升雙手托腮,「竇耘的娘咋沒來?」

  「死了。」竇業鴻聲音里滿含悲涼。

  「死了?」

  不光他們幾個聽的人震驚,竇耘也大驚失色,責怪立刻變成了歉疚,這輩子他再也沒機會親口喊一聲娘,也沒人會應聲。

  「婚後第四年,也就是盛昭五年,秦氏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大夫把脈說是個男孩,全家都高高興興的,準備迎接第一個男丁。突然,平地起驚雷,宮裡傳出爹他輕薄了聖上最寵愛的德妃,惹得容顏大怒,要將爹五馬分屍。一大家子人厚著臉皮,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幸得宮廷畫院的畫師們聯名上書求情,內閣又好言相勸,聖上改了主意,將竇家人發配嶺南。嶺南和京城一南一北,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跋涉千里,甭提有多難。單說秦氏挺著那麼大的肚子,本來懷了孩子就經常吐,再加上水土不服,真真是從早吐到晚,吐出來的東西比吃進去的還多,人瘦骨嶙峋,只有肚子撐得大大的,很是嚇人。」

  竇耘有流放經歷,深知常人尚難以忍耐千里跋涉的勞累,一個大肚婆沒什麼好吃的東西補身子,肚裡又有那麼大個娃要長大,人可不得瘦得可怕?他怒問:「你左一個秦氏,右一個秦氏,連拙荊也不肯叫,是她不配?那我寧願死在娘胎里,也好過生下來被你拋棄。」

  「竇耘,你娘在世的時候,當她面我喊她娘子,在外人面前稱她拙荊。」竇業鴻辯解完,又繼續道:「你娘是個能忍的,不管再苦再難,從不抱怨。到了惠州府羅浮山下,一家人靠裱畫為生,過得是清貧了點,但一大家子人全都盼著你娘生孩子,有這麼個盼頭,日子便沒那麼難捱。臨盆的時候,我清楚記得是快到中秋節了,家裡人都笑你是個貪吃的,急趕著出來吃月餅。你娘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你,穩婆說是個男孩,家裡人甭提多高興。誰料,你娘生完出血不止,全家慌了神,穩婆怕擔責任就跑了。可憐你娘身上的血全流出來,浸紅了褥子還滴血,沒來得及抱抱你,就撒手人寰。」

  眾人哀嘆連連。

  竇耘腦海里浮現秦氏臨死慘狀,淚水模糊了雙眼。他的親娘—秦氏,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沒被夫家善待,她在九泉之下看見,是否會氣得想掀開棺材板?

  「你娘死了,家裡又窮請不起奶娘,你餓得嗷嗷直哭,我只好抱著你挨家挨戶求人……」

  想靠講苦日子裡善待竇耘,來掩蓋棄子惡行,門都沒有!「夠了!你要真有這麼好,就該一直養我!而不是我娘前腳死,你後腳就續了弦,聽毒婦的枕邊風,把我送的遠遠的,不聞不問。」

  「你咋知道我續弦了?」竇業鴻反問。

  竇耘厲聲回道:「老話說得好,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竇業鴻老臉一沉,「竇耘,你祖父母到了嶺南,被瘴氣侵襲,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你娘過了頭七,你祖母熬不下去,也走了。你一生下來就沒了娘,我要去裱畫掙錢養家,你叔叔嬸嬸有自己的娃,你姑姑又是個沒出閣的,每天洗衣做飯照顧床上的老人,家裡每天怨聲載道,你不曉得當時有多難。我恨不能去尋死,一了百了,可是我不能那麼做。你三個月的時候,我續了弦,惠州府博羅縣人,叫鄭菱花。她很能幹,不光把你照顧得好好的,給你祖父擦屎端尿,還給你姑姑找了戶好人家,是她村裡的人,叫鄭博旭,有秀才功名,就是遠了點,得到南昌府去。」

  鄭博旭的夫人—竇氏,真是竇耘的姑姑,他一點都沒猜錯!看來,他給竇氏送嫁,再跟竇氏一家人走丟沒人找,全都出自親爹的授意!

  聽到這兒,湯子賢愕然不已,「萬萬沒想到,我爹的師爺—鄭博旭,竟是竇耘的親姑爺!更沒想到的是,鄭博旭明知竇耘是親外甥,竟一點也不認,裝作陌生人一樣,過了整整十年!」

  「這不能怪竇耘的姑姑和姑爺,是我讓他們別去認。在秦氏和家母死後,我怕竇耘養不大,請過三個算命先生替他算命,個個都說他命硬克天克地克父母,留在身邊是禍患,遲早把我也給剋死……」

  竇業鴻棄子苦衷就是怕剋死自己?

  竇耘放聲大笑,淚流不止,高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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