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兩頭蛇

  屋外陽光強烈，從敞開的門照進屋裡，塵埃飛舞。

  竇耘道：「老夫人，您去歇著，我來。」

  「使勁刮，把毒血刮出來就沒事了。」高氏扶腰走開。

  竇耘接了瓷片，繼續用力刮。

  湯斐君圍過來看，綁好的帶子下方有蛇咬淺淺的牙印，稍微有點紅腫，被瓷片颳得紫紫綠綠，觸目驚心。

  湯子賢絕不喊疼，只問：「竇耘，我這腿可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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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賢，你無需緊張，不礙事的。」竇耘回道。

  湯子賢捏不起拳，「那我怎麼感覺身上沒什麼力氣？」

  「被嚇得！」竇耘篤定答話，解釋道：「若是毒蛇咬了，牙印會很深，被咬的地方迅速紅腫，伴有深入骨髓的痛感。還會出現神志不清，四肢麻痹等症。你神清目明，能說會道，絕對沒事。」

  「竇耘，我知道你救過被蛇咬的人，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邊的蛇與我們那邊的蛇定也不一樣。」湯子賢很怕保不住腿。

  再多安慰無濟於事，湯斐君問：「大哥，你可有看清是什麼蛇咬了你？」

  湯子賢點頭，露出懼色描述：「那蛇長一尺多，身上長著紅色的鱗，一頭有眼有嘴，另一頭像蛇頭但沒有嘴眼。」

  「這不就是兩頭蛇？」傅氏驚問。

  高氏如臨大敵，「看見兩頭蛇是不祥之兆，子賢還被兩頭蛇咬傷了，怕是性命難保！」

  湯子賢要死了？

  傅氏率先哭了起來，其他人也嗚嗚咽咽。

  湯斐君最怕蛇，不曾了解過蛇類知識，但她想起徐湛送她那麼多書，關於嶺南的雜書里興許會有兩頭蛇的記錄。她立刻讓湯子義幫忙打開箱籠，想翻找書籍。

  湯子義不解，「姐，這個時候還看什麼書？看大哥才是正經！」

  「讓你搬你就搬，哪那麼多廢話？」湯斐君威嚇道。

  一片哀嚎中，竇耘不信自己判斷錯誤，恭恭敬敬地說：「老夫人，還請您繼續刮。」

  「還刮啥？沒救了！」高氏抹淚。

  既然不肯刮，竇耘便把瓷片放下，挎著竹籃出門。

  「竇耘，你去幹啥？」傅氏問。

  「挖草藥。」

  於是，有人找書，有人哭泣，有人燒火做飯，有人強忍痛楚，有人去挖草藥，忙亂中又自有秩序。

  一刻鐘後，湯斐君大叫：「兩頭蛇是無毒的，大家快來看！」

  高氏不識字，命她讀出來。

  「祖母，這書上說兩頭蛇很常見，人們以為它兩頭都能進能退，是謬傳。春秋時期的孫叔敖見到兩頭蛇，認為不詳，將其殺掉並埋了。南方人看到兩頭蛇習以為常，並未招來什麼禍患。這不就是說兩頭蛇雖怪，但卻是無毒的麼？」

  傅氏贊同，「斐君說的沒錯，若是兩頭蛇有毒，大家躲之不及，怎會習以為常？」

  「大少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大少爺沒事就好。」

  葉氏和朱氏接連附和道。

  高氏另有看法，「就算兩頭蛇無毒，但子賢看到它還被咬了，就是不詳。子義和子敬跟我同去把那兩頭蛇打了再埋掉，以絕後患。」

  湯子義忙躲到傅氏身後，「祖母，您是知道的，我最怕蛇了，可別兩頭蛇沒打到，我又被咬了。」

  「呸呸呸！瞅你這張烏鴉嘴，我都想用線把你嘴巴縫上！」高氏指望不上湯子義，又看向湯子敬，「子敬，你跟我同去。」

  赤手空拳的，誰去打蛇誰就是傻子！湯子敬用火鉗夾起幾根細柴，「祖母，我燒火燜飯呢，一時走不開。」

  「得了，你倆是指望不上了，等會我叫竇耘去！」

  說竇耘，竇耘到。

  他手上提著滿滿一籃新鮮草藥，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我采了兩種草藥—大葉七星劍和兩面針，搗碎敷上能治蛇毒。」

  「剛才我姐在書上看到兩頭蛇無毒……」

  湯子義話還沒說完，高氏大聲呵斥：「子義，你懂啥？就算兩頭蛇無毒，敷點草藥有益無害。」

  再說下去可能會被掃地出門，湯子義只得乖乖地閉了嘴。

  從竇耘搗藥、敷藥到開飯，眾人都沉默寡言。

  湯斐君吃了兩口飯，忍不住說：「祖母，娘，才一上午，幹活的都受了傷。由此可見，靠咱們自己挖山開荒，是不行的。」

  「斐君，我也不想讓大家吃這樣的苦，又沒那麼多錢請人，怎生是好？」傅氏愁道。

  湯斐君腦子裡有個大膽的想法，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要是耀祖和巧娥在就好了，他倆都有一身的力氣，又會幹活……」高氏低聲嘮叨。

  傅氏聽了不自在，接話：「娘，老二兩口子都是精明人，爹身子硬朗，想來日子會過得順順利利的。等過些日子，來了家書再細問。」

  「也只能慢慢等。」高氏嘆了一聲，抬眼看晚輩們都大氣不敢吭一聲，知是她說得過了，便笑道：「瞅瞅你們，來的時候個個說要出人頭地，才這麼點難處，就把你們打倒了？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有十一個人，差不多能頂四個諸葛亮，快想想法子。」

  湯子義第一個發言：「祖母，不如放一把火，把山給燒了！燒山後，蛇蟲鼠蟻都被火烤焦了，還能當肥料。」

  「這法子好。」

  「子義，你腦子真好使。」

  得了誇獎，湯子義越發敢說：「山燒好了，再去附近借幾條牛，讓牛耕山，多簡單！」

  「咱誰也不認識，去哪借牛？更何況，大家都不會耕田，談何耕山？」

  湯子義被問倒了。

  「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路上聽聞有人以淘金為生？」竇耘開口問。

  湯斐君心裡一驚，她想的也是借淘金的噱頭來達成開荒目標！

  「我可記得清清楚楚！說的是有一家人養了鵝，看鵝拉的屎里有金子，那家人就把鵝屎淘洗出金子，每天能攢好幾兩！」湯子義把故事講完，疑惑地問：「這淘金的故事跟咱有啥關係？咱沒養鵝，更沒會拉金子的鵝。」

  「三哥，你這麼聰明的人，連淘金故事都記住了，竟不知道其中關係。」湯子敬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