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你只跟你娘子有話說

  日頭升得很高，賣魚的、賣肉的、賣蔬果的攤主們都收拾東西回家了，買東西的人也少了一半。剩下的攤主們沉不住氣，大喊著叫賣起來，一聲更比一聲高。

  丫鬟問：「這些人真是的，大喊大叫做什麼，要買的自然會去買，不買的就是喊破喉嚨也沒用。對了，你剛才說什麼？」

  湯斐君把送貨上門的話，重講了一遍。

  丫鬟擺擺手，「不用，我坐馬車來的。」

  「竇耘，那你幫她把棉花拎過去。」

  「你在這別走，等我回來。」

  叮囑完，竇耘將麻袋扛上肩頭，跟在丫鬟身後。

  「原來你不是啞巴，失敬失敬。」丫鬟道完歉，又道：「竇耘，我叫翠紅，在張員外家當二等丫鬟，你和你娘子要是路過張員外家，可以去找我。」

  竇耘沒答話。

  穿過人群，翠紅嘆了一口氣，「看來我沒猜錯，你在外人面前是一個字也不肯說的，你只跟你娘子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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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耘想澄清，還沒來得及開口，翠紅指著面前的馬車，讓他把棉花塞進去。

  翠紅拎出一長串臘腸，「給你。」

  竇耘搖頭，不肯收。

  「你拿去討你娘子開心。」

  這個理由……他只能接了，「謝謝。」

  「喲，終於說話了，難得。」

  翠紅說的是實話，竇耘無法反駁，卻又覺得她有點圖謀不軌？

  「快回去，別讓你娘子等急了。」

  竇耘拎著臘腸，頭也不回地走了。看到她在樹蔭下走來走去，時而摸著肚子，時而念念有詞。

  他徑直走到雲吞麵攤子前，要了一碗雲吞麵，付了十五文錢。接著，他才走到榕樹底下，「去吃雲吞麵。」

  「你請我吃雲吞麵，你自己不吃？」

  「我不餓。」

  不餓，太沒說服力！因湯家人帶來的米不多，早上煮的稀飯真的是一稀到底，米粒屈指可數。即使吃三四碗稀飯，也是過肚就消，不經餓。竇耘瘦，到底是男人，又是長身體的時候，自己不吃飽讓她吃，那怎麼行！「你吃我就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我真不餓，你快去吃。」

  湯斐君知道很難立刻勸服他，見那一根根掛成長串的臘腸，便問：「這些臘腸，也是她給你的？」

  竇耘點頭。

  「她買棉花，又送臘腸，擺明了是看上了你！她模樣挺俊的，又捨得為你花錢，不趕緊行動，你就後悔吧。」湯斐君調侃道。

  竇耘一臉正經，答：「我不會後悔。」

  「雲吞麵煮好了！」

  聽到攤主的喊聲，竇耘再次催湯斐君去吃。

  「要吃一起吃，反正我不會吃獨食。」湯斐君堅決不肯讓步。

  竇耘不肯再花十五文錢買雲吞麵，只說：「趁熱吃，冷了面就坨了，不好吃的。」

  他三催四催的，顯然是捨不得多花錢，她靈機一動想出個好法子，沖攤主笑道：「麻煩多給我一個碗。」

  攤主照做。

  她左手拿空青花瓷碗，右手端著雲吞麵，走向牛車，將面碗穩穩噹噹放在車廂里，又去竹筒里拿了兩雙竹筷，將雲吞和細面分到另一個碗裡，直到兩碗面看起來差不多。

  「花一碗麵的錢，夠咱們兩個人吃了！」湯斐君塞了一雙筷子給竇耘，「你選哪一碗？」

  兩個青花瓷大海碗，皆只裝了半碗，勝在有小巧的雲吞、麵條根根分明、麵湯清透，讓人忍不住想食指大動。

  他端起一碗，默默開吃。

  湯斐君極為滿意，也端起面碗，靠著黃牛，悠閒吃麵。

  當竇耘歸還兩個面碗時，女攤主笑意盈盈地給了他兩個煮熟的雞子。

  湯斐君見狀，笑道：「竇耘，不跟你出門還不知道，原來你搶手得很，不管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還是已婚婦女，都對你青眼有加。」

  這不是暗諷他靠出賣色相換取了臘腸和雞子麼？竇耘板著臉，「你吃不吃？不吃就算了。」

  「你生氣了？那我不說了。」湯斐君拿了一個熟雞子，「我吃飽了，帶回家去給他們吃。」

  「這個你也拿著，我不愛吃。」竇耘又把屬於自己的那個雞子強塞給他。

  託詞！絕對是託詞！他是想留給湯家人吃！

  湯斐君很是感動，沒說話，揣好兩個雞子，坐上牛車。

  臨近中午，買客極少，兩人沒費多少時間就買到了一個浴桶和兩副帳子，花了二錢銀子，便打道回府。

  途經那片花木地時，花農們全都低眉順目地跟著一男人，那人五短身材，頭戴瓜楞帽，身穿玉色長袍，同色腰帶勒出了大肚子。在這邊，百姓們為吃飽穿暖苦苦掙扎，男人的大肚子是富有的象徵。

  湯斐君覺得機會來了，「竇耘，你等我一會兒。」

  她一走到花木地田埂上，花農們嘰里呱啦跟那人說了一通，那人便朝她走來，問：「姑娘，你有何貴幹？」

  「我想找份活干。」湯斐君坦誠答話。

  他瞧了她的手十指纖纖指如青蔥，笑道：「姑娘，你的手根本就沒幹過活。」

  「不瞞閣下，我家道中落……」多的她再不肯解釋了，只道：「我知道閣下心裡想我這人看著沒幹過活，也不像吃苦耐勞的人。我貿然打攪，也不怕你把我看扁。」

  「既然你能猜到我心裡所想，為何還要來碰釘子？」他饒有興趣地問。

  她滿懷信心道：「你那幾十盆黃了的金錢樹，我能讓它們返綠。」

  「此話當真？」

  「我從不說假話。」

  看她這份從容不迫的樣子，他收起了輕慢態度，換上溫和笑容，拱手道：「在下張必強，浙江溫州府樂清縣人，來此處已有十年，靠種花草為生。近兩年，略攢了些家資，花草品種多了，請了花農打理，隔三差五地來看看。碰巧遇上姑娘，不知姑娘何方人士？」

  「免貴姓湯，江西南昌府人，剛來這邊，因喜愛花草，駐足多看了幾眼，您這些花草打理得委實不錯。」湯斐君恭維道。

  「湯姑娘，謬讚了。」張必強寒暄完，試探著問：「依湯姑娘之見，金錢樹的葉子為何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