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你要的棉花

  辰時初，湯家女人們在後院吃飯，男人們把箱籠搬上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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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大猛和梁志一同來了。

  湯子賢問：「兩位可有吃過早飯？」

  「小兄弟，我們早已吃過了，特意過來跟你們辭別。」梁志回話。

  牛大猛說：「我倆祖籍都是江西，現居京城，他日你們進京，去東四條胡同，一問便知。屆時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你們。」

  一般被流放的人，生活貧困，終生都難走出流放地，更別說去一國之都的京城。不過，湯家人子女多，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有出息，當下便應定會赴約。

  眾人送走牛大猛和梁志等押送糧食的隊伍，也準備出發了。

  店小二提醒：「客官們，這檐下晾的衣裳可是你們的？若是，別忘了收走。」

  「嗐呀，瞧我這記性，光記得洗不記得收！幸得小二哥提醒，謝謝啊！」朱氏拍了腦袋，趕緊去收衣裳。

  這時，竇耘肩挑一擔青草走進後院，兩邊籮筐上各掛了一個麻袋，裡面裝的東西很蓬鬆。

  傅氏安排兩兒子前去幫忙，催竇耘趕緊去廚下端拌粉吃。

  於是，湯子賢把青草倒給牛吃，湯子義取下兩個大麻袋。

  「我就納悶了，麻袋裡裝的什麼？」葉氏道。

  「肯定是雲珠點明要的棉花！」湯子義答完，捏了一把，手感極其綿軟，便知是猜對了，再打開一看，白絨絨的棉花，堪比天上的白雲。

  雲珠驚叫：「竇耘，你也太神了！你花了多少錢買這麼多棉花。」

  湯斐君也十分驚詫。通過前兩天行的一百里路，她對本地農作物已有了解。因今年大旱，作為耐乾旱的棉花，可謂是大面積種植，存活率極高。但是，蟲害過於厲害，加上乾旱，許多棉桃乾癟或是長黑棉花。像這兩大麻袋裡裝的棉花一看就是今年新摘的，散發出太陽曬過的香味，實屬難得。

  竇耘說了句「沒花錢」，便進了廚下。

  沒花錢能搞到這麼多棉花，是別人送的還是偷的？

  雖說湯斐君急著用棉花，但來路不明的棉花她可不會用。她等不及，走進灶房，胖庖廚正在炒制澆頭，一婦人洗碗，另一婦人切蔥韭。竇耘蹲在灶堂口，挑起一筷子拌粉，呲溜下肚了，便拿起一根細柴塞進灶里。

  「閒人免進。」洗碗的婦人警告。

  竇耘起身，放下碗筷，走出來問：「找我做什麼？」

  「那麼多棉花……哪來的？」湯斐君手不知該往哪放。

  竇耘直說：「沒偷也沒搶，你只管用。」

  「你怎麼知道是我要用？」湯斐君問完，發覺好蠢！雲珠是她的丫鬟，肯定是幫她要。她忙改口：「沒錯，是我要用棉花。可你要是不告訴我那麼多棉花怎麼弄來的，我是萬萬不敢用的。」

  「今早我去附近的山頭割草，救了個被蛇咬的漢子。他家人找來，說什麼都要謝我。我推脫不過，就讓給點棉花，哪知道她們竟捨得給這麼多棉花。我不好白得，給了二兩銀子以表感謝。」

  並不是沒花錢！

  湯斐君心裡很過意不去，「又讓你破費了。」

  「這不算什麼。」竇耘回道。

  湯斐君不想欠他太多，「這麼多棉花，我肯定用不完，要是日後有人買，賣的錢還給你。」

  「不用還了，就當賠你的。」

  一個賠字，影射出他親眼目睹她晾濕褻褲，才會準確無誤地從竹竿上拿走撕成條留暗號。

  雖說她暫未見識過他的大智慧，但憑目前看到他的機智聰明，就算未來不與他為伍，千萬別當他的敵人，否則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還想說什麼？」竇耘問。

  「沒……沒了……」

  湯斐君飛快地逃了，跟湯子義撞了個滿懷。

  「姐，看你慌不擇路的，有鬼追你？」湯子義打趣完，發現她滿臉漲紅，補充道：「喲，追姐的還是個下流鬼！」

  「我打你個大頭鬼！」

  湯子義抱頭快逃，不忘喊：「竇耘，你快點的，大傢伙兒都等你呢。」

  較以往晚了一個時辰出發，六位防送公人臉色很不好看，剛出驛站不到半里路，便呵斥年紀最小的湯子康走路慢拖後腿，氣得朱氏敢怒而不敢言，意欲將他背著走。

  高氏說：「子康，你來坐我的位置。」

  「祖母，娘和母親都說了您年紀最大，不能占您的位置坐。」湯子康年紀小，卻很懂禮數。

  這下高氏更心疼了，「子康，我的寶貝孫子，我准你坐，你快上來。」

  湯斐君往外挪了點，「祖母，您別下去，咱們擠著點，都能坐。」

  湯子康很瘦，不重也占不了多大的位置，高氏便摟他在懷，一同坐在牛車上。

  又過了半里路，一防送公人嫌湯子義趕牛車不熟練比較慢，催他下來，換他們輪流趕牛車。

  結果，防送公人一鞭又一鞭地抽在牛背上，讓牛車跑出不亞於馬車的速度。坐在牛車上的祖孫三人被顛得頭暈眼花，其餘人吃著牛車揚起的灰塵，拼了命地跑，否則防送公人看誰慢了，就拿水火棍打人。

  湯家人不勝腳力，連走兩天腳皮全都磨破了，每邁出一步都疼得很，這下還要使勁跑才能不吃棍子，擱誰都受不了。

  湯子義停了，一屁股坐在黃土地上，「我不跑了，你們有本事就打死我！」

  牛車和眾人都停了。

  傅氏被曬得滿頭大汗，「子義，地上多少髒東西，休要坐地，趕緊給我起來。」

  「娘，我不起來！」湯子義賴在地上。

  一防送公人真的舉起水火棍，擺好架勢要打。

  「且慢！」湯斐君跳下牛車，嚴肅地說：「想我娘宅心仁厚，寧願虧待自家人，也要讓你們住得好吃得好，無非就是希望你們能在路上善待我們。你們倒好，被響馬搶走了銀錢，沒本事把錢要回來，就把氣撒在我們頭上，我可去你們大爺的！如若你敢動我們湯家人半根毫毛，就別指望我們還像供菩薩一樣哄著你們。你們身無分文，能撐幾天？」

  誰不知道他們被搶了銀子，故意拿湯家人撒氣？可是，沒人像湯斐君這麼敢說。

  既然話已說穿，且看防送公人們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