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試衣

2024-05-30 08:29:14 作者: 鬢滿爽

  多鐸一挑眉,「還有呢?」

  「還有……對了,原來用小灶打火鍋也很好吃呢……」

  「還有?」他耐住性子問。

  「還有……原來馬吊也不是那麼難學,我學會了一點,可是不知怎得還會小相公……」

  「小尼姑靜怡!」連名帶姓地叫,想來多鐸已經在怒火邊緣了。

  「哦,今天忘記陪你用午飯和晚飯,對不起啦……」她低頭認錯,態度極好。

  「說完了?」多鐸黑著一張臉,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今日我為什麼生氣?」

  你今日不是生氣,是小氣好不好?沒錯,她騙了他說是找高迎風,其實是想躲開他,她也跟小美說她再不敢喜歡他了,說說而已,她真能做得到,心裡便不會為剛才那幕而感到難過了。

  

  可是他憑什麼要她解釋?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貝勒爺,我又不是你,怎麼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她嘀咕道。

  多鐸怒極反笑,笑意冷颼颼的,小尼姑膽量口才見長了啊,居然懂得反駁,懂得悶悶地打人一拳又不著痕跡。

  「子非魚?好,好得很,從哪裡學來的?」

  「看、看戲……」靜怡被他犀利的眼光刺了一刺,很聰明地撒了個小謊,避開了高迎風這個名字。多鐸右手抓起她的手用力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心臟跳動是如此的明顯有力,靜怡臉上發熱,想要掙開他卻按得更緊。

  他自嘲道:「子非魚,所以你不知道我這裡也會痛,是理所當然的,對嗎?」說罷他放開靜怡的手。

  靜怡垂下頭,絞著手指,低垂眼帘掩飾住那一抹淒涼的表情。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不敢再相信了。

  晨光走進來捧過疊得整整齊齊的替換衣袍交給靜怡,拉開屏風就去讓下人備好熱水,好讓多鐸沐浴。

  多鐸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靜怡,不慌不忙地坐下,拉起左手衣袖,一圈一圈地解開手掌上的繃帶。

  靜怡忍不住問道:「貝勒爺的手好了嗎?」

  「有勞關心,沒好。」

  「貝勒爺拆掉紗布,不大好吧?會沾到水的.....」她低聲說道。

  多鐸置若罔聞,站起來用左手去解腰間的玉帶,然而手指僵硬打不開扣子,不由得帶著絲薄怒,朝外面叫了一聲:「晨光,讓典宇來一趟。」

  「我來吧。」靜怡見狀忍不住放下手中衣服,走過去給他解開玉帶,多鐸不自然地別開臉,但是順從地張開雙臂,讓靜怡幫他把錦袍脫下。

  靜怡的手頓了頓,接著還是伸手去解他中衣的衣結,然後是裡衣。

  多鐸一手按住她,垂下頭盯著她的眼睛,說道:「夠了。不是不喜歡別人勉強你嗎,怎麼今夜反倒自己勉強自己了?」

  靜怡的手一僵,心痛了一下。

  多鐸冷笑一聲放開她,不顧手上的傷痕用力扯開裡衣衣結,轉身走到屏風後的浴桶中洗浴,水聲響起,靜怡硬著頭皮走近屏風,對他說:「野老爺子說了,傷口不能沾水。」

  回答她的依舊只有水聲。

  水聲刺耳,她可以想像他身上傷口剛長出來的皮肉被熱水浸泡過後潰爛的情景,她咬咬牙,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多鐸赤果著上身,坐在浴桶中,黑髮沾著水珠貼在後背,明亮的宮燈下映著白皙的皮膚,對比是如此的強烈。

  背心的傷癒合成拇指般大小的傷口,正是那日靜怡跳牆他當了人肉墊子硌下的傷,右手手臂的紗布還未解下,手擱在浴桶邊沿。

  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靜怡,冷冷問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我會出去。」她壯起膽子看著他,儘管浴桶里的水只到他的腰間,但是秀色可餐,霧氣蒸騰之中,那張魅惑眾生的臉,修長白皙的頸項,繃緊的肌理,還有水珠從發梢滴落,沿著下巴的完美弧線滴落到胸口,好像在對她招手誘惑她一樣。

  她努力遏制住心底的雜念,說:「我給你擦拭完身子就出去。」

  說著抓起一旁的巾布,蘸了水就要往他背上擦去,多鐸深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罵人,靜怡的手冰涼冰涼的攏起他的黑髮繞到胸前,手指擦到他的肩那種陌生的觸感讓他無端地顫慄一瞬,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卻忽然忘記了該怎麼說了。

  這可惡的小尼姑,肯定是故意撩人的.....

  靜怡貼近浴桶站在他身後,小心細緻地給他擦洗著身子,一邊低聲問道:「貝勒爺用過晚膳了嗎?」

  多鐸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靜怡繞開他後背的傷口,手卻停在多鐸右肩上一道猙獰的傷疤上,皮膚已經新長出來,她伸手按了按那傷口,問:「什麼時候受的傷?」

  多鐸冷冷道:「如果你要問為什麼,是不是不該問這個問題?」

  「貝勒爺知道靜怡一向愚笨。」靜怡扭好熱熱的巾布給他擦乾身子。

  多鐸認命地閉上眼睛頭向後仰靠在浴桶邊上,「小尼姑,什麼時候你能用心地來騙一騙我……」

  一輩子很長,如果真有一輩子的時間,也不知道該有多深重的愛才可以在那樣漫長的時光中慢慢揮霍掉。

  更何況,她對他就連恨也不夠深.....

  靜怡咬了咬唇,拿起乾淨的浴巾搭在他肩膀上,就退出了屏風之外。

  她撫著自己的心,匆匆走出內室到了佳雪閣外的荷池中打濕了雙手,不住地拍著自己紅得快要淌血的臉,這樣一降溫,再加上晚風一吹,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天曉得她剛才是怎樣故作鎮靜的,指尖仿佛還停留著皮膚溫熱潤濕的感覺,這時晨光帶著典宇匆匆進來,典宇稍稍點頭示意就算是行了禮,直往內室而去。

  靜怡叫住晨光,讓她到廚房吩咐趙胖子做一碗蓮子羹。

  多鐸走出屏風時,靜怡給他披上外袍,說:「吃碗蓮子羹再睡吧。」

  多鐸看著她,目光平淡不起半點波瀾然,而她卻忽然覺得心裡窒悶不已,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大大方方地坐下,左手拿起湯匙一口一口地吃起羹湯,說:「明日劉夫人就到府,從明日開始你再好好跟她學學規矩。」

  靜怡心裡頓時一慌,這貝勒府里她誰都不怕,唯獨怕管理內眷的劉夫人,她調jiao人的手段是一流的。

  當初在龍江城靜怡已經吃過苦頭,幸好劉夫人念在她是出家人被迫還俗,所以對她不怎麼苛求,讓她習慣了一般的規矩就放過她了。

  怎麼現在又要來調jiao訓練她?

  「我不要。」她囁嚅著說道,「劉夫人不是要在龍江城替貝勒爺看家管理內院嗎?貝勒爺讓劉夫人來此,不怕很無辜地多戴幾頂綠帽?」

  「咣」的一聲,多鐸手中湯匙扔到空碗中,「綠帽?多帶幾頂?你什麼意思?」

  靜怡猛然一驚,連忙改口說:「沒、沒什麼意思,龍江城那邊不用劉夫人照看了嗎?」

  多鐸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她慌亂的神色如數盡入眼中。

  「從今晚起,你住到佳雪閣內室來。晨光,去收拾一下六福晉的物品,送過來。」他吩咐道。

  靜怡大窘,「那、那我睡哪裡?」

  「哪裡有床你便睡哪裡。」

  「我.....」靜怡的臉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我不習慣.....」

  「該看的地方都看了,不該摸的地方也摸了,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寢,除非,你自己想入非非心懷不軌。」

  「我沒有!」不假思索地回答,快得不用思考,明擺著就是心虛。

  「那好,」多鐸站起來張開雙臂,「寬衣。」

  這一夜,本來靜怡躺在沁涼的紫檀木大床上身體僵直有如挺屍,本來和多鐸之間隔得極開楚河漢界兩不侵犯,本來……也不知道誰先去扯誰身上的錦被,誰先伸手去推開誰,反被拉入懷中,薄荷氣息淡淡地飄入靜怡鼻端,只覺得無端的熟悉與安心,夢裡又回到了那個清風明月的涼夜,他奪過她手中的糖人,把糖葫蘆往她嘴裡塞去,幽深湛亮的桃花眼帶著脈脈笑意……

  他握住她的手,一同走在大街上,她看向路的盡頭,她多想這條路的盡頭他和她永遠都走不到……

  多鐸把懷裡的人抱得緊了緊,那幾不可聞的抽泣聲聲聲落在心頭,伸手撫過她的臉龐,緊閉的眼帘下儘是涼涼的淚水。

  「我知道,我欠你許多解釋,」他低低的嘆息,在她唇上烙下一吻,「什麼時候你願意聽,不再逃避,我會一一對你坦言……」

  第二天一大早,靜怡起來時已經不見多鐸身影,洗漱後匆忙吃了早點便往高迎風那裡趕去,結果伺候高迎風的小書童通奇說他早就離開貝勒府去接什麼人去了。

  靜怡想了想便頭也不回地往鳳棲閣奔去,結果在鳳棲閣的院門一不留神就撞到剛從裡面出來的多鐸身上。

  多鐸皺著眉看她,說:「一大早冒冒失失的成什麼樣子?晨光呢,她怎麼沒跟著你伺候?」

  靜怡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也和丫鬟沒多大區別,她自由慣了也沒人說她什麼,她盯了一眼站在多鐸身邊若無其事的十二姬,只見十二姬還是那樣清冷高貴,亭亭而立。

  見到靜怡帶刺的眼神,亦毫無所覺,只對多鐸福一福身說:「貝勒爺慢走,十二姬不送了。」說著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返回院內。

  「走吧,」他一手拉過她,她仍然盯著十二姬的背影,「綢緞坊和金玉堂的人應該到了。」

  到了佳雪閣的花廳,靜怡看見那裡早有人在恭敬的等候著,三四個中年僕婦滿臉堆笑,兩個掌柜模樣的人馬上上前行禮。

  高迎風走過來對多鐸道:「貝勒爺,綢緞坊和金玉堂的掌柜已經按照貝勒爺的吩咐把最好的貨物都帶來了。」

  多鐸負手走過去,目光在那些僕婦手上捧著的衣飾上稍事停留,說:「月白色的這套,淡紫的這套,還有天青色的這套……」回頭對靜怡說:「傻站著做什麼?晨光,伺候六福晉去試衣。」

  綢緞坊的掌柜連忙對其中一個僕婦打眼色,於是一堆人鬧哄哄地推著靜怡進了房換衣梳發,而金玉堂的掌柜瞅准了時機,讓人在多鐸面前打開兩個盒子,黑色的緞子上擺放著一支支金釵玉簪子、還有各色鐲子耳墜玉佩。

  多鐸白皙的手拿起一枝綠得瑩潤的簪子端詳著,那掌柜馬上說道:「貝勒爺眼光真好,這簪子因為玉質本來就好,俗稱『帝王綠』,所以沒怎麼去雕琢,樸實天然,光華內斂,和六夫人很是相襯……」

  多鐸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眼神飄得有點悠遠,薄唇一勾,竟然微微的笑了。

  金玉堂的掌柜不是第一次見多鐸,以前在盛京誰沒見過俊美的像塊冰冷的玉石般的貝勒爺驅車自鬧市而過?

  久違了的鮮衣怒馬的紈絝少年,沒想到今日一見,居然能見到他也能有這樣溫和平靜的笑容。

  多鐸淡淡地說:「好了,都留下吧。除了那耳墜……你們金玉堂,可有不用在耳垂上穿孔就能戴的耳墜嗎?」

  掌柜大搖其頭,笑道:「貝勒爺說笑了,耳墜自然是要耳上穿孔才能戴。」

  多鐸從懷裡取出一張圖紙交給他,說:「這圖,你回去好好參詳,就當作是本貝勒向玉留齋訂做,材料手工等費用你可以跟高總管慢慢談。」

  掌柜心裡有些訝異,但還是收了圖,說:「貝勒爺放心,我這就回去安排人趕工,必不負貝勒爺所託。」

  高迎風走過來把掌柜引去帳房,佳雪閣當即安靜了許多,多鐸坐下,一旁的丫鬟連忙奉上茶碗,他接過掀開碗蓋慢慢地吹了吹氣。

  這時隔著內室的珠簾輕輕響動,聽得靜怡小聲的嘟噥著說:「我還是不要穿這樣的衣服,涼了些……」

  多鐸心裡覺得好笑,剛才那幾套衣裙都是錦繡坊最好最新的式樣,靜怡平素穿的自然要保守密實一些,穿得不習慣那是自然的。

  他一想到她將要窘著一張臉站在他面前心情就無端地好,聽到腳步聲,漫不經心地呷了一口茶,懶懶地抬頭看去,卻是驀然一驚,手上的動作僵了僵,茶碗蓋子險些就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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