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平

2024-05-30 08:27:26 作者: 鬢滿爽

  李達航連忙把她拉起來,可是她的不知怎得力氣大得驚人,他根本難以拉開她抱著頭的雙手,他只得把蜷縮著的整個人抱到懷裡去,捏開她咬唇的牙齒手指竟然觸到了一絲粘膩的猩紅,原來是她把嘴唇都咬破了。

  李達航倒吸一口涼氣,對外面大喊一聲:「李南!馬上給我把野老爺子請回來!」

  野老爺子很快被請過來了。

  

  「是失心之症。」野塗搖頭嘆息了一聲,說:「怕是昨日受的刺激過大,神傷過度,於是把自己困在某個回憶中來逃避問題。這小姑娘的心病比料想中的要重啊……」

  「她得了失心症?」李達航的臉色一點一點地白了下去。

  「待她醒來後一定要吃點東西,然後喝藥,尋處清淨的地方給她,多些陪伴和寬慰她的心,千萬不可逆著她。對了,還要把人看好,失心症病人記性差,就怕自己一個人遊蕩到陌生的地方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達航的臉色變得更加白了,白如飛雪,他一時無法接受野塗的診斷,又問道:「她確實是得了失心症?」

  「失心症病人發病大多是受了刺激,一時激動緊張難以自制,臉色潮紅,眼神大多渙散,你以為是想要裝就裝得來的嗎?真是可憐,多大的歲數啊?就得這樣的病症,恐怕沒有個三五年是好不了的……」

  野塗還在絮絮叨叨地交代著什麼,李達航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蘇珊,只見她雙眼緊閉眉頭緊鎖,眼角尚有淚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廂房,走到外面地院子仰頭看著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

  這一場試探,原以為他操縱大局旁觀者清,誰知他終究還是掉了進去,迪安失了她的心,多鐸失了挽回的可能,而他,恐怕是也失了自己的心。

  佳雪閣中,多鐸正坐在長案前一邊看帳簿一邊聽高迎風稟報各處農莊和店鋪的情況。

  高迎風記起一事,讓人把那日的銅箱子拿進來交給多鐸,多鐸取出一把鑰匙開了鎖,箱子裡一張薄如紗的白紙,上書一字:平。

  多鐸冷哼一聲,高迎風道:「貝勒爺明明讓他下注押貝勒爺贏,怎麼他就這麼大膽敢賭一個平?迎風愚鈍,不知他何以能神機妙算猜對賭局。」

  多鐸拈起那張紙,冷笑道:「他神機妙算?你且看看。」說著一下子合起箱子,手輕輕一撫,再打開箱子,那張紙已經在箱子之中。

  「妙工坊的銅箱子造工精美,鎖孔精巧旁門左道無法打開,可是唯一的缺點便是蓋子與箱子之間有一道很細的縫隙,沒想到,李達航竟鑽了這個空子!」

  高迎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開始他就用掩眼法佯裝把答案放入箱子,其實真正的答案直到比賽結束他才瞞天過海地從縫隙中塞入。

  「貝勒爺,這李達航是敵是友?」

  「這紗紙應該是南陽城產的帛紙,產量極少,一般尋常百姓終生未必能得一見,而妙工坊的箱子更是昂貴,一個區區縣丞怎可能知道它缺點,李達航來自虎林李家,又如此博聞強識、見多識廣,再加上心術謀略過人,是敵是友未知,不可不防,不過結交李達航,總比信任迪安來得靠譜。」

  「迪安在龍江城長大,他的老父癱瘓在床無法主事,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李達航懷疑他的身份,僅僅憑蘇珊姑娘說起有人與他面貌相若,只從這一點來判斷,未必太過武斷。」

  多鐸沉吟半晌,忽而笑道:「是無憑證,馬球場上也證明了迪安不是那蘇珊姑娘的故人,否則不至於下這樣的狠手。可是迎風,大家隨便用眼睛一望便知的事,往往離真相很遠,迪安此人城府之深,莫說我,就連李達航也遠遠不如。我不信李達航,但是,我更不相信迪安。」

  「貝勒爺與迪安相交三年了……」

  「三年了,我竟然找不到他一絲破綻,所以,我從不信任他。」

  此時外間傳來了晨光稟報的聲音,她走進屋來,福了福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多鐸稍稍抬眼,問她:「什麼事?」

  晨光有些惶恐,遲疑著低聲稟報說:「貝勒爺,庶福晉不肯喝藥,還、還把今早吃的一點點粥都吐出來了。」

  多鐸眼中露出一絲怒氣,冷冷道:「這樣的事都要來煩我,我要你們這些人在府里都是幹什麼的?她不喝藥你們就不會勸?勸不動就不會硬灌?實在不行那就隨她病死好了!」

  「貝勒爺有所不知,庶福晉不讓人碰她,身上都是瘀傷,一碰就很痛。如果強行硬灌的話,可能……

  「讓我外公來一趟。」多鐸怒道,「花掉我大量銀子,還號稱是用了數十種珍貴藥材煉成的白玉膏簡直就是浪得虛名。」

  「貝勒爺,野老爺子被李大人請去縣衙給蘇珊姑娘診治去了。」高迎風連忙答道。

  多鐸面色頓時沉了下來,說: 「讓典宇給我把人從縣衙帶回來,從明天起讓府衛守著藥廬,蒼蠅也不能放走一隻!」

  晨光走後,高迎風也退下了。

  這時典宇進來行禮後提醒多鐸說:「貝勒爺,盛京那邊二貝勒阿敏又讓人送信來催問何時接回孫菲菲,上回貝勒爺吩咐準備的船隻已經備好,不知貝勒爺何時啟程?」

  多鐸沉吟半晌,不置一詞。

  「貝勒爺」典宇還想說點什麼,多鐸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事我自有分數。」

  一切都按照當初所部署的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可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什麼都亂了。

  阿敏拐走孫菲菲觸了他的逆鱗,但礙於孫菲菲的身份又殺不得,派人遣送回龍江城是最理想的,料想多鐸必然不願回盛京接人,一再送書信,無非是想離間孫氏一族與多鐸的關係。

  多鐸嘴角升起一絲嘲諷的笑意,曾經假裝寵溺自己的二哥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二貝勒阿敏。

  阿敏這個為女人屈膝屈到無可救藥的變態,他喜歡赫舍里丶脂玉,而當他知道脂玉喜歡多鐸的時候,竟然不是去競爭,而是選擇幫助脂玉完成期望。

  脂玉挽留多鐸,而他註定要走,就為了這個原因,從多鐸離開盛京那一刻開始,一路上他都忘記了遇到過多少次被伏擊,有多少次命懸一線。

  這一切都是阿敏所為!他所受的,終有一天要還回去。

  可是,與李達航的合作是意外,自己在馬球場上的情緒波動更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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