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爺子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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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城一座綢莊的地下，東方夢正端坐於其中的暗室之中。這座普通的綢莊掩蓋之下，正是東方家家族殺手組的總部。

  地下室中很黑，即使東方夢身前的書桌上點了一盞油燈，也不足以驅使房中的黑暗，反倒使這裡顯得更加陰暗了。

  靜室中，死一般的寂靜。此時此刻，東方夢便坐於油燈後，那一張陰桀的面孔變幻不定。汾城與東方城相距數千里，東方夢被林君玄襲擊後，馬不停蹄，負傷奔馳，連夜趕回東方城。

  做為殺手不但要精於剌殺，同時也要防止被人剌殺，東方夢做為殺手組的統領，在外行走時，對一切都懷有深深的不信任感。他的吃喝大都是自已隨身帶的，不能攜帶的，也勿必讓人試用過，之後才能放心使用。在受傷的情況，東方夢更是如驚弓之鳥，儘管汾城近在咫尺，而且城中也有許多由東方世家控制的力量，但東方夢卻絲毫不敢停留，一直到返回東方世家駐地邊緣的這間秘密綢莊才放心下來。

  「我東方夢手底下的人命無數，生平襲殺的強者也有過百之數，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倒載在一個豎子小兒手中！」昏暗的燈光中，東方夢沉默不語，心中卻是此起彼伏，把林君玄恨的咬牙切齒。他從來沒想到，居然會被一個自已根本沒正眼瞧過的獵物暗算，再沒有什麼比這讓他感到更羞辱、可恥的了。

  東方夢的左手按在書桌左邊的一疊折成方形的銀質光感的衣服上，正是穿在衣內的『軟蝟甲』在被伏擊的時侯救了他的性命。這件寶甲乃是取自海底萬載寒鐵打磨出的鐵線與北地極寒的冰蠶所吐蠶絲鍛鍊，糅制而成，曾多次救下東方夢的性命，但如今這件寶甲後背的地方卻割裂成了一條條，正是被誅仙劍所撕裂。

  「來人！」

  「統領大人！」黑暗中一名蒙面殺手跪伏在東方夢書桌前。

  「啪！」東方夢手腕一拋，將那件殘破的軟蝟甲擲到了這名殺手面前：「這件寶甲拿給御寶齋，讓他們修補好再交給我！」

  「是，大人，」黑衣人拾起了地上的軟蝟甲，仰起頭：「不知統領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即刻傳令下去，讓消息閣暫時停下手頭的一切，立即搜集小公子要殺的人的全部資料，越詳細越好，我要他腳印踏過的每一塊草皮都在資料中詳細記載！」東方夢沉聲道。

  「是，大人。」

  「去吧。」東方夢揮了揮手，那名黑衣殺手恭身退了出去。

  「以冥刀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教出的弟子也沒有超過五品的修為，這個小子才不過十五歲，就算打娘胎里開始修練，也不可能有傷到我的能力！在他身上必有秘密！」殺手離去之後，東方夢依舊待在密室中，目光望著前方，喃喃自語，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度陰狠的神色。

  被林君玄伏擊的一幕又在東方夢的腦海中慢慢的回覆，畫面最後定格在了林君玄手中那把樣式古樸的銀色長劍上。

  「問題應該出在這把劍上，連我的軟蝟甲都差點擋不住那一劍，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修為問題了，如果真的是因為這把劍的問題的話，那就好辦多了。」東方夢主持殺手組十多年，殺手組平時除了剌殺，便是打探天下消息，東方夢在這位置坐的久了，許多修道界中的詭聞、秘聞，對他來說都不是秘密。道法修為低的人要想戰勝道法修為高的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法器！

  就在東方夢還沉浸在思考中的時侯，一陣低低的聲音從密室石門外傳來：「統領大人，家主要見你！」

  東方夢神色一變，霍的站起，一拳砸在書桌上：「東方絕！」老爺子能這麼快的得到消息，只可能是東方絕回來，把消息上報了。這交行動失敗，自已最多也就是被扣個『治下不力『的罪名，但被目標伏擊，還毀了軟蝟甲，這就是涉及本身能力的問題了。一個處理不好，這次升入內堂的事情很可能就泡湯了。

  「好，好！東方絕，這次算你走運，被你逮到機會，不過，你也得意不了太久的！」東方夢憤然起身，衣袖一振，繞過書桌向後外走去……

  換了一襲衣服，從綢莊出來，繞過一座高牆便是東方世家的腹地了，一路上屋瓦重重，許多世家的僕人、丫鬟正在其中種地、植花，儼嚴一個城中之城。這裡是只有東方世家的人才能進入的，外人嚴禁入內。

  「二爺好！」

  「二爺好！」

  一路上，僕人和丫鬟見到穿行東方夢紛紛行禮。東方夢微微哼了一聲，算作是回答。對於這些僕人和丫鬟，東方夢只不過是老爺的某個遠房親戚，在府中很少進出。東方夢心中清楚這些僕人和丫鬟只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家族中早有族訓，嚴禁家族中任何人在外人面前展露道法。東方世家規矩森嚴，所有僕人和丫鬟的活動範圍都是有限制的，除了平時幹活的區域，嚴禁在族中亂走。有些僕人從小便在東方世家內長大，然而直到他們老死，也都還以為東方世家只是一個純粹的商賈世家！

  穿過一棟棟廂房、花園，再入里，便是東方世家的核心了，這裡，是只有家族成員才能進入的區域，任何僕人都嚴禁靠近這裡。幾乎天下所有商賈都知道，東方世家的家主便住在最核心的一座大殿中。

  東方夢剛剛跨過一道黃銅門檻，前方花叢小徑邊，一邊絛帶飄飄的美艷女子正從前方款款掠過，看到東方夢進來，那女子咯咯笑起來：「東方夢，聽說你被一個半大的孩子偷襲了，怎麼樣，要不要姐姐我幫忙嗎啊？」這女子笑起來腰肢如蛇花枝搖動，給人一種很放蕩很妖艷的感覺。

  「我的事情自已會處理，不勞你掛念！」東方夢冷冷道。眼前的女子看似妖艷，不過東方夢知道這女人是朵有剌的毒花，論手段狠辣，心思歹毒這女子絲毫不遜自已。女子的美貌本來就是一種武器，只不過這位將這種武器發揮的淋漓盡致，因為將她看得過於單純而死於床弟之間的修道士，早已不知凡幾。東方世家地下的藏書庫中，近乎有一半，就是這些女子以各種手段，從那些修道者手中弄來的。

  「夢師弟，你似乎對我大有意見啊？改天有空，我們不妨切磋，切磋！」說到『切磋』二字時，這女子聲音咬重，眼中更是嫵媚如水。

  東方夢臉色大變：「免了，我還活得好好的，不想成為你床上的一堆枯骨！」

  「咯咯！」女子咯咯笑著，飄身離去。

  幾乎天下有點勢力的商賈知道，東方世家的老家主就住在東方城最中央的那座『金烏』殿。抬頭望了一眼門口的金烏浮雕，東方夢心中微有些緊，深吸了一口氣後，終於跨門而入。

  金烏代表太陽，乃是表示光明，但金烏殿中卻是一片黑暗。在大殿的書房中，東方夢見到了東方世家的主事老爺子。

  「咕咕！」一陣鴿子的叫聲從前方傳來，東方夢跨進這間書房門的時侯，一眼便看到了書桌前一隻白鴿，那白鴿站在桌案上，正低著頭啄食著一位老人掌中的穀食，老人面目慈詳，微笑著看白鴿進食。如果不知底細的人在這裡，只以為這是一個和藹、善良的長者，但東方夢非常清楚，在東方家族內，這位當權的老爺子卻是以嚴厲著稱。因為辦事不力，而被他賜事的族中高手，並不在少數。所有被賜死的人，從來都沒有反抗過。

  「東方夢參見家主！」東方夢一跨入書房，就像一個虛心好進的後生末學，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上，在他身上，沒有半點陰桀、暴戾，完全找不到那個殺手組統領的樣子。

  「嗯，」看到東方夢走入書房，老爺子微微點了點頭，摸了摸白鴿身上潔白的羽毛，揚了揚手，輕聲道：「去吧。」

  「咕咕！」鴿子黑黑的眼珠子轉動，叫喚了幾聲，猛然雙翅一展，一種優雅的恣勢穿過天窗飛了出去。

  東方夢低著頭，眼角看到那隻白鴿飛出去，目中掠過一絲嫉恨的神色。老爺子喜歡養鴿是出了名的，不過東方夢知道，那隻鴿子並不是老爺子養的，而是東方絕那個傢伙投老爺子所好，買來的。這隻鴿子非常通靈，而且不知東方絕怎麼教的，這隻鴿子和老爺子非常親近，旁人就算是想學東方絕那一招，也是學不來的。不過，東方夢心中很清楚，老爺子表面看著喜歡養鴿，其實私底下，死在老爺子手掌中的信鴿不計其數。老爺子生氣的時侯，可以毫無徵兆的掐死一隻白鴿，他高興的時侯，同樣弄死鴿子，而且是那種捂住喙和鼻息，劇烈掙扎，最後窒息而死的死法。

  「夢兒，剛剛絕兒來信告訴我，說你被你偷襲了，受了傷，怎麼樣，嚴不嚴重？」老爺子從書案後探出頭來，那張蒼老的臉孔上滿是關切。

  「噝！」看到老爺子這張關切的臉孔，東方夢只覺心中一寒，一股冷氣從腳底直升到頭頂，趕緊低下頭道：「侄兒沒事，有勞家主掛念了。」東方夢這般說著，腦海里卻是閃過昔日這張和藹的臉孔微笑著掐死一隻白鴿的話面。

  老爺子喜怒無常，如果因為老頭子一臉關切，就以為他的是在關心族人，那就真的是白痴過頭了。

  「哦？看來是我聽錯了，」老爺子這般說著，端起手邊的青花瓷茶盞，細細的啜了一口，神態說不出的安靜、悠閒。

  東方夢心中把東方絕恨的要死，如果不是他，殺手組剌殺過林君玄的事，他都可以一手遮天，瞞了下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侄兒不敢隱瞞，這次侄兒卻實大意了。對於小公子要殺的人，我們已經儘量往高處估計了，不過，還是低估了他。那小子手中持有一柄威力極大的法劍，而且似乎還得了正宗的劍道傳承！不過，請家主放心，侄兒一定會完成這次的任務的。」老爺子笑容可掬，東方夢額頭卻已經滲出了密密的汗珠，在老爺子面前，他有種極大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不僅僅是來自於老爺子東方家族族長的身份，更是一種心靈上的威壓，東方夢只有遇到境界遠超過自已的人時，才會有這種感覺。在東方夢這一代的家族成員中，早有傳言老爺子修有道法，而且境界還不低。只不過，東方世家誰都沒有見過老爺子動過手！

  不過，東方夢心中也暗暗有層疑惑，殺手組雖然很少失敗，但也不是沒有，老爺子一直對這些事情很少搭理。不止如此，老爺子深居簡出，也不是誰都能見的。就算是他們這些侄子、侄女要想見他，那也只在每年的特定時侯還有發生一些重大事情時，才能見到他。這一次，自已剛剛回到東方城，還沒坐穩，老爺子馬上派人召見，如此急促，以前從沒見過，由不得東方夢心中暗暗詫異。

  老爺子微微頷首，然後一手捏著青瓷花的茶蓋，在茶蠱上輕輕的擦了擦，看似漫不輕心道：「東方絕剛剛用飛鴿給我傳了一個口信，是你被偷襲後，那個少年人托他傳來的。」

  東方絕臉色微變，沒想那那個少年人居然還有這招。

  「他說……」老爺子側頭看了一眼東方夢，一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目中掠過一絲寒光：「那個少年人說，如果我不信手，他就要回到方寸山，斬了玉兒！！」

  「嗡！」東方夢腦袋嗡的一下震動起來，饒是他城府極深，不動聲色，聽到這個口訊，腦袋也震盪了一下，剎時一片空白。

  「他，他居然如此狂妄！」東方夢只覺臉上被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猛然抬頭，只見老爺子正望著他，他的眼角紋起，堆成一個笑容的表情，但那雙眼皮底下，雙眼卻是一片冰冷，這個表情，和東方夢記憶中，他令那隻白鴿掙扎著，窒息而死時的表情，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