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再臨扶桑
2024-05-30 07:50:22
作者: 一點豌豆
「如你所說,我既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又何必多此一舉呢?」蒹葭的語氣中透露出妖妖從不曾感受過的涼薄,淡淡地說道。
「就當是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最後再幫我這一次,好嗎?」
「難道活著不好嗎?」蒹葭依舊面如止水般地說道,「一心求死,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妖妖抬起頭,她直視著蒹葭結霜的眸子,自嘲地反問道:「那我該是什麼樣子?」
「至少我印象中的妖妖,不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蒹葭雲淡風輕地隨口講道。
妖妖不禁輕笑出聲,笑聲中卻沒有一絲的溫度。
「我可以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妖妖一字一頓地說道。
蒹葭輕輕聳了聳肩便是默許了。
「那日溪畔樹下,你對我說的那番話,可也是騙我的?」
有那麼一個瞬間,妖妖幾乎就要確認自己從蒹葭的瞳孔中看到一絲躲閃,可很快她便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看花了眼。
香爐不斷溢出來的淺白色煙霧在屋子裡拉扯成千絲萬縷的形狀,很容易讓人產生恍惚之感。
「很重要嗎?」蒹葭的語氣依舊聽不出絲毫的情感,就像是一塊兒冷冰冰的石頭。
「不重要……嗎?」與其說妖妖是歇斯底里地吼出這句話來,倒不如說她是直接從心中扣出四個字來,浸著血,淋淋地灑了一地。
「既然你覺得重要,那我就告訴你好了。」蒹葭不緊不慢地說著,仿佛是旁觀者在講述一個道聽途說來的故事,「我曾經對你說過的一切,都是騙你的。」
「這個答案你可還滿意?」
妖妖無力地癱靠在石柱上,蒹葭的話讓她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與勇氣,她默默地垂下頭,避開了蒹葭那一雙冰冷的眸子。
渾渾噩噩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一個月明的夜晚,如霜的月光透過窗扉溜進房間,淌過方磚地面,透過石柱的縫隙給她的背影染上了一層霜色。
一股久違的酒香伴著月光一同溜了進來。
妖妖抬起頭,借著月光看清了來者。
「五五,是你嗎?」許久沒有開口,以至於妖妖覺得這聲音都不是從自己嗓子裡發出來的,更像是從別人那裡偷來的。
「傻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五五輕嘆一聲。
「你一直都知道嗎?」
「喏,你喜歡的醉仙釀。」五五將手中的酒葫蘆順著石柱間的縫隙遞了進去。
妖妖沒有接,五五又嘆了一聲,慢慢地蹲下身子,將酒葫蘆放在妖妖身旁。
「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樣。」五五輕聲道,「我是蒹葭的本命喚靈獸……」
「我不想聽到關於他的任何事情,包括他的名字。」妖妖冷冷地看了五五一眼。
五五無奈地嘆息道:「他的心思,我比你清楚。」
「別把他想得太壞。」
妖妖只是軟綿綿地斜依在石柱上,任由月光沿著發梢流淌過眉宇間,就像月光低頭親吻過一個涼寒的夢。
「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明天給你帶來?」五五試探著問道。
妖妖雙目無聲地望著房間的某個角落。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你的酒。」妖妖將酒葫蘆推了出來。
「……」五五欲言又止,默默地撿起酒葫蘆,朝著門外走去。
「過幾日,他要去一趟扶桑寺,應該會帶著你一起去。」五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之後便是門扇輕合的輕響。
妖妖側過臉,望著緊緊關合的門,不由得出了神。
之後的幾日,五五每日都會帶著不同的美食前來,從囊夾肉到桂花糕,都是妖妖曾經愛吃的。
最後一晚,五五甚至帶來了一口銅鍋和幾盤鮮切的牛羊肉,用法術燃起一團浮在空中的火,當著妖妖的面涮起了火鍋。
「丫頭,要不要來一點,這肉真的很新鮮。」五五夾起一塊兒肉,在妖妖面前晃來晃去。
妖妖望著五五水汽之後若隱若現的臉,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一個白髮的美少年,低眉淺笑著對她說:「點心涮著吃,果然是一絕。」
妖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世的淚早已經流盡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看到妖妖突然湧出來的眼淚,五五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連忙施展了一道法術,將火鍋憑空變消失了。
「丫頭,我只是記得你愛吃火鍋,所以想讓你開心一些。」五五道。
妖妖抹了一把眼淚,搖了搖頭。
「不愛了。」
「你已經很多天滴水未進了,就算修了辟穀之術,也終究還是肉體凡胎。」五五道。
妖妖咬著嘴唇拒絕地搖了搖頭。
「丫頭,我拗不過你。」五五沉默了片刻繼續道,「明天他就要去扶桑寺了。」
「與我無關。」
「可他會帶著你一同去。」
……
儘管妖妖心中萬般不願,卻還是如同籠中鳥一般,被蒹葭帶著上了路。
與他們同去的,還有凶獸相柳,以及雲夢森林的所有妖獸。
妖妖被蒹葭用法術囚禁在一個石制的方籠中,由五五載著,一路跟隨著。
這一路上,妖妖難以置信地看著相柳帶領一眾妖獸在九州大陸上肆無忌憚地殺戮,最讓她不能接受地是,蒹葭盡然冷眼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動於衷。
獸潮過處,城鎮陷落,生靈塗炭。
整個九州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與混亂之中。
妖妖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無辜的百姓在她的面前慘死,看到不計其數的建築化作瓦礫灰燼,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終於,在妖妖見到了數不清的鮮血和廢墟之後,她捱到了西州扶桑寺。
扶桑寺的僧侶不知何時便聽到了消息,早早地封鎖了進入寺廟的所有入口。
剛入西州的時候,西州妖皇便加入了蒹葭和相柳的陣營,中州與西州的妖獸合於一處,將扶桑寺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蒹葭凌空而立,他的背後揮動著一雙半透明的羽翼。
「思空大師,你就是這樣招待老朋友的嗎?」蒹葭的聲音猶如晴空里的一道驚雷,響徹整個扶桑寺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