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 奪鑒
2024-05-30 07:45:42
作者: 一點豌豆
不多久,天空中便飄起鵝毛大雪。妖妖已經記不清這是中州入冬來的第幾場雪,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重更勝一重的涼寒。
方才,她不知被雀言餵下了什麼丹藥,如今只覺得一陣盛過一陣的寒意從腹中散至全身各處,又或許,這寒意與吞下丹藥無關,而是這漫天飛雪之故也說不定。
木玉如今躺在妖妖身邊,依舊動彈不得。餘光里,妖妖瞥到木玉一臉烏青的傷,顯然便是先前雀言的拳掌擊打所致。
一想到木玉是為了救自己,才故意激怒對方,妖妖心中一陣疼痛,宛如刀劍似的風雪,割在面頰上那般生疼。
妖妖也嘗試過變成妖身,以此脫困。可任由她在腦海中默念一百遍「變成桃子」,卻依舊無事發生。
所幸如今,有顧躍在此同雀言針鋒相對,她和木玉一時性命無憂。
「掌門此時已在路上,你不如先把他們二人交還給我?」
顧躍的話,令妖妖精神為之一振,不知為何,每當她聽到蒹葭的名字,不論所處怎樣的境遇,暗夜又或是寒冬,她總能感受到無窮的力量與希望,似光,也似火。
乘著五五御空而來的蒹葭,突然罕見地打了個噴嚏。
「堂堂夢澤宗的掌門,竟也會染上風寒?」五五調笑道。
蒹葭並未理會它。
他目視著前方,眼眸里盈滿風雪。
「堂堂掌門又怎麼會染上風寒呢,不過是被人心中念想著罷了。」五五似不諳蒹葭的心思一般,自顧自地繼續開著玩笑。
「萬象門的雀言,你可聽說過此人?」蒹葭終於開口,不急不徐地問道。
五五感受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氣,卻與天地間的風雪無關。
「略有耳聞。」五五沉吟片刻,繼續道,「他應該是萬象門資歷最深的長老之一,性格粗鄙狠辣,而且有傳聞說他好近女色,長年流連於風月場所。」
五五頓了頓,試探道:「不知道妖妖是怎麼落到他手上的,以妖妖的姿色,只怕……」
「不會的。」蒹葭冷冷地打斷了五五的話,「她的身世你又不是不清楚。」
「這倒是。」五五輕嘆一聲,「若是他知道了妖妖的真實身份,恐怕早就帶著她回江州了。」
「話又說回來,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真相嗎?」五五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不忍。
「若是結局早已註定,又何必徒增她的煩惱呢?」蒹葭的話,比這漫天的飛雪更冷,更辨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
「你還是在意她,對不對?」五五的目光中,閃過一寸勝過刀芒的犀利,「既是如此,不到最後一刻,那便算不得結局。」
「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罷,結局便是結局。」蒹葭長嘆一聲,風雪自他的瞳孔中徐徐散開,幾道人影透過風雪在他的眸子裡不斷地放大。
「見過掌門。」蒹葭還未落地,顧躍便恭敬道。
蒹葭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都說夢澤宗的掌門是個修行不過百年的後生晚學,今日一見,果真是個毛頭小子。」雀言譏笑著說道。
蒹葭並未理會他,而是乘著五五,徑直朝他身旁的妖妖二人落去。
雀言見對方完全無視了自己,頓時怒火中燒,他冷哼一聲祭出觀世銅鑒。
淺金色的流光落在蒹葭身上的那一刻,蒹葭微微一怔,徐徐地望向面容因憤怒而微微扭曲的雀言,沉聲道:「這觀世銅鑒,為何會在你手中?」
雀言心中怒意稍平,略顯得意地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倒還算是有見識。」
「我是問,這觀世銅鑒,為何會在你手中?」
天地間的風雪似乎突然間靜止了。
蒹葭又一次問出這句話,每吐出一個字,妖妖便覺得周身的空氣似乎又寒了一分。
她從未聽到過蒹葭用如此冰冷的語調講話,在她的記憶里,從蒹葭口中講出的每一句話,都應是晨曦般溫煦,春光般柔麗。
這樣的蒹葭,讓妖妖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驚惶,哪怕她清楚且自信,蒹葭永遠都不會這般,對自己講話。
蒹葭的話,在雀言聽來,卻是宛如佛陀神仙的箴言般不容抗拒。恍惚間,他似乎看到自己被漫天的風雪埋葬,被無盡的利爪撕成碎片。
「偶……偶偷來的。」幾乎是脫口而出,雀言的聲音難掩地顫抖著。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緣故,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了鴻溝般的懼意,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便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要逃走,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或者說,再也不要見到眼前這個人。
可是對方,明明只是個修行不過百年的臭小子。
「天地靈寶,能者擁之。」雀言強壓著心頭揮之不去的恐懼,故作鎮定道,「即便是偶偷來的,那也是偶的本事,又與你何干?」
「說的好啊。」蒹葭不急不徐地輕聲說道,似是自言自語。
雀言絲毫不敢大意,他將觀世銅鑒懸於胸前,儼然一副防禦的姿態。
蒹葭的掌心流轉起幽藍色的光,雀言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道幽邃的光吸引,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恍惚,下一刻,蒹葭依舊立於五彩玄鳥之上,漠然地看向他。
而玄鳥的口中,赫然便是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凌霄宗盜出來的觀世銅鑒。
「豎子,快把偶的靈寶歸還回來!」雀言惱羞成怒,虛張聲勢地朝著蒹葭吼道。
「你說的,天地靈寶,能者擁之。」蒹葭冷眼而視,「所以現在,它是我的了。」
「你……」雀言只覺得一腔怒火不斷地橫衝直撞,以致他一口氣連說了十幾遍「你」。
蒹葭一揮手,觀世銅鑒落在自己的掌心。一道光自銅鏡射出,照在妖妖和木玉的身上,他倆終於又恢復了行動。
木玉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喚來桃花木,拉著妖妖飛落到蒹葭與顧躍那邊。
「雀言長老,你還未說,因何造訪我夢澤宗?」蒹葭收起觀世銅鑒,沉聲問道。
雀言先是一愣,才記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只是從蒹葭出現的那一刻,他便被對方的威勢所懾,從始自終都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