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殊途同歸

  上了四樓，教室里已經坐滿三分之二的學生，多數人都皺著眉頭刷刷寫著什麼。

  蕭南知道，這些人是在刷題。

  離高考還有兩個月，時間怎麼也不夠。

  

  晚上在家裡刷，清晨在學校刷。

  與蕭南印象中不同的是，入目所見，並沒有面黃肌瘦，風吹就倒的瘦弱學生，一個個的氣血充足，身體強壯。

  這也許就是武道高中與普通高中的區別所在了。

  即算是已經決心走文科道路，在濃厚的武學氛圍之下，總會花費不少的時間鍛練身體。

  也不知，今年能有多少人考上武道大學？

  蕭南的課桌，是在後排靠窗的地方，對於無心上學的學生來說，這裡的確是風水寶地。

  可以自由自在的看小書、玩遊戲，隱蔽得很。

  到了高三，誰天賦好、氣血強，基本上已成定局。

  很少聽說有人在區區一兩個月時間之內突飛猛進的。

  所以，在這種時候，老師並不會太過嚴格。

  老師的精力，大多數用在那些有天賦的學生身上，對一些「無藥可救」的學生，不說是放了羊，任其自生自滅，倒也差不太多。

  蕭南的同桌，叫孫凱，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削瘦學生，臉上還掛著幾粒粉紅的青春痘，十分惹眼。

  為什麼在武道高中，還會存在近視眼？

  蕭南只能說，是否鍛練身體，修練武道，真的跟眼睛好不好，沒有太多關係。

  在醫院見過的顧君武還戴著眼鏡呢，他可是武者。

  孫凱正埋頭做題，如痴如醉，忽然有人拍了拍肩，抬頭茫然看了一眼，見是蕭南。

  他稍稍坐直身體，讓開過道，接著繼續埋頭苦幹。

  蕭南搖了搖頭，暗暗嘆息。

  自己平時也是這個樣子，比起孫凱來，甚至還要勤奮。

  學渣之所以是學渣，並不是因為不努力，而是努力之後，發現自己無論在各個方面，都差人一等。

  那種時不我待，希望幻滅的打擊，只能用頭懸樑、錐刺股來麻醉自我。

  可惜的是，無論學還是不學，努力或者不努力，其實都沒太多鳥用。

  蕭南坐了下來，沒有象別人一樣翻開課桌里的書籍，而是打開秦霜給的那本藍色封皮筆記。

  雖然對前身的身體資質各種不滿意，但是，蕭南不得不承認，腦子裡記得的文科理科知識，還是很全面的。

  稍稍回想起來，就能記得自己挑燈夜讀，沉迷於題海之中不可自拔的畫面。

  如果換做前身，蕭南一定會精益求精，每一個難題都必須攻克。

  因為，他對自己的武科測試，其實沒有一點信心，只能從另一方面找點安慰了。

  現在的蕭南，就不這麼想。

  他覺得憑藉如今的文化課成績，就算是再不複習，其實也不會考得太差。

  更何況，身為武科生，在文化課成績上面有適量優待，就跟前世的藝術特長生，體育特長生一樣。

  只要成績不是差得太過離譜，總不會被相關大學拒之門外的。

  還有，蕭南現在的精神修為，自問已經蠻不錯的了，記憶力、理解力，和邏輯思維能力，也有了大幅提升。

  他就算有什麼知識點忘記了，到時也有把握隨意學一學，就能鞏固成績，完全不需要為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浪費太多心思。

  從班上同學自習課的到場率，就能看得出來，真正在課室中埋首苦讀的，基本上是武科無望的傢伙。

  那些氣血較高，精神有著突破的同學，此時大多數在操場，或者是器械室修練。

  沒那個閒功夫來進行題海戰術。

  人生，從一開始就劃分了階級。

  追求的目標不同，奮鬥方向不一樣，以後的人生軌跡也相差甚遠。

  ……

  手抄本上的文字並不多，內容寫得相對簡略，人像插畫，卻是畫得精細完善。

  尤其是用以做出示範的氣血流向圖，更是完備之至。

  力從地起開始詮釋，再到以腿發力，從腰到臂，再突然匯聚氣血，炸裂出手。

  似乎是生怕蕭南看不明白，裡面不但用蠅頭小字做出標誌，說明了注意事項，更列出了各種用勁的小竅門。

  諸如在腿上綁重物奔跑，用繩索倒吊起來練腰，用橡皮索綁住手腳衝刺等等……

  每一種鍛練方法，甚至詳細到了，哪一塊肌肉群需要哪幾個動作來配合修行。

  「真要嚴格按照這種方法來習練，的確是可以在一個月時間之內，整合全身力道和氣血，用出聚力一擊來。

  同時，也能提升身體的柔韌性和靈活性，針對性的醫好手腳不協調的弊端。」

  蕭南長吁一口氣，對筆記本里隱藏的心意，微微有些動容。

  「別看那妹紙挺凶的，其實心地不壞。之所以不肯悔婚，並不象我先前所猜測的那般，純粹心存利用……」

  這真不能怪蕭南的心思齷齪，他表面上傻乎乎的，其實打心眼裡，還是有些猜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有些東西，這麼些年已經習慣了，是職業病。

  在物慾橫流的社會之中，只有經歷過許多風浪之後，才會明白。人與人之間，多一分真誠，少一分算計的難能可貴。

  看了前面的修練方法，和氣血流動圖，蕭南對後續內容更好奇了。

  秦霜所寫的心得，自己似曾相識。

  前世曾經練習過。

  比起在元江一中老師講過的東西，本子上面寫得更詳盡細緻，更加深入。

  說白了，就是把從沒學過的知識也寫上去了。

  高中授課較為淺顯，老師教課之時，從來不會講解一些超前的課程，一切只為了應考。

  因此，他們只是講一個基礎……

  基礎十三劍，神意鍛體法、明月觀想法等等。

  對這些內容那是反反覆覆的強調，不厭其煩。

  至於那些已經學懂練會的學生，想要更進一步的知識怎麼辦，你上大學再說吧。

  這樣一來，家裡父母身為武者，有著完整知識傳承的學生，就占大便宜了。

  也不排除有些老師愛才心切，對優秀學生量才施教。

  這種情況很少，至少輪不到身為差生的蕭南。

  畢竟，一個班七八十個學生，如果每一個都詳細指導，手把手的教授。

  就算再負責的老師，也會感覺筋疲力盡的。

  但這本筆記上面不同，在武道技巧上面，專門為蕭南這個身體設計了一條突破之路。

  不但有著氣血凝聚，合力一擊這種應考必須的技能，還列出了後續提升方案。

  如何運勁爆發，保持每一招每一式至剛至猛。

  再到如何蘊力暗藏，後打三寸，延伸勁道，都有著注釋。

  從技巧的「聚力」層次，到後續的「剛柔」轉化。

  看到這裡，蕭南眼神一亮。

  種種練習和攻擊方法，豈不正與前世自己習練的傳統武術境界遙相呼應麼？

  或許，稱為境界劃分，並不怎麼適合。只能說是用勁技巧，力量掌握的層次……

  在那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身體本質是沒有太多區別的。

  身為練武人士，於青年時代就能走到巔峰。

  隨著年齡增大，氣血只會慢慢的衰朽……

  臨到老了老了，揮不動拳、舞不動棍的時候。面對別人挑戰上門，還需要培養一兩個得力弟子來擋災。

  這是一種悲哀。

  當然也不是絕對，有些老武師，力量玩得出神入化，用力技巧高到一定層次。其實並不需要與年青武者拼體力，拼身體的。

  一招兩招就可制敵殺敵。

  他們憑藉的是什麼？

  藍皮封面筆記本上，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

  所謂的氣血聚力一擊，其實就是蕭南印象深刻的國術「整勁」。

  化散為整，氣血歸一。

  世界不同，理論不同，本質殊途而同歸。

  聚力層次的後續，更有剛柔變化。

  練到高深處，出手剛猛之時可碎金裂石；柔軟處可以擊石成粉，造成穿透殺傷。

  這不正是「明勁」和「暗勁」的分別嗎？

  只不過，沒有強行劃分層級，而是高屋建瓴的統一歸納。

  細細想來，國術武道中的「化勁」層次，在這個世界，也只不過是剛柔大成，勁布全身的境界。

  真練到心隨意動的境界，氣血可以運行到每一寸肌膚、毛孔。

  此時就能感應到勁氣壓迫，隨時能轉剛為柔，化柔為剛。

  這就是化勁了。

  至於後面的「輕重」、「方圓」運力層次，秦霜只是提了一筆，連介紹詞都沒有。

  想來應該是她沒有接觸過、練習過，所以說不清楚。

  更大的可能，是不認為自己有必要了解那不可能達到的境界，不需要寫出來。

  「單獨的一個運力技巧，也能玩出這麼多花樣來？」

  看完之後，蕭南心裡痒痒的。就象看了一本爛尾小說一般，渾身不得勁。

  妹紙不厚道啊……

  對我最有用的，其實並非前面的「聚力」和「剛柔」，而是「輕重」、「方圓」的練法和技巧。

  可惜了。

  蕭南有些唏噓……

  兩個世界武道一脈相承，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至少前世那十年苦修，並不算是做了無用功，也不需要重新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