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條道路

  蕭南打開車門，坐在柔軟座椅之上，順手綁上安全帶。

  醫院中的短時間接觸讓他明白，對方其實並不喜歡多話，性格略有些清冷，能動手的時候，絕不會動嘴。

  這種人他曾經見過不少，知道怎麼應付。

  所以，好漢不吃眼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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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打賭，自己若是再拒絕下去，秦霜肯定會一把將自己拎上車。

  「……」

  見到蕭南這慫樣，秦霜嘴角抽了抽，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蕭南一眼，才轉過視線，發動車子。

  兩旁景色緩緩掠過，清晨的路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與蕭南印象中的現代都市沒有什麼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綠化帶兩旁有著不同年齡段、身著運動衣的奔跑者。

  「晨練的人太多了，差不多占了街上人流一半。」

  「畢竟是不同的世界，人的追求也變了，這情景看起來與前世差不多，本質上卻有著區別。」

  兩人沉默了一會，蕭南都犯了嘀咕，就聽到秦霜說話了：「我過些日子就要去歷練，可能要離開元江，提前去帝都。」

  蕭南轉頭望去，張了張嘴，又忍住沒問。

  千萬別搭話，你的事情我不想摻和。

  其實他挺想知道妹子到底在想什麼？換在外人角度，他真的沒發現原身到底有著什麼讓人值得惦念的。

  記憶中，前身與秦霜相處的模式，沉悶得很，唯唯諾諾的好少說話。

  有樣學樣就是。

  「已經查明了，前兩天那案子是長生會搞出來的事情。不用擔心特事處，他們應該只是例行排查，並不會再針對你。」

  蕭南微微搖頭，這話他是不信的。

  秦霜不知道那團金色絲紋的事情，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可這事也不好對她說起。

  不過，從她的話里知道，秦家應該是出手了，也難怪這事沒有了下文。

  特事處的人沒有出現，城衛府也沒有找碴，甚至，自己家門口都沒人盯著。

  就象什麼也沒發生過。

  見蕭南還是沉默似金的模樣，秦霜嘆了一口氣，又道：「我知道你不願欠我家的人情，這一次，就不給你蘊神香了，這個拿著吧。」

  她伸手從座椅隔間，拿起一本筆記遞了過來。

  蕭南順手接下，打開封頁，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筆清麗秀氣的字跡，每一筆每一划都寫得極為認真。

  在文字配解旁邊，還有一些素描人體插畫。

  那是使劍的人影，臉目空白，身形清瘦，依稀跟自己的身形相似。

  第一張就是弓步刺劍，上面用紅色筆跡畫著許多小箭頭。

  蕭南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力量運行軌跡。

  從足步起，到指尖結束，層層推進，如浪如潮。

  這是人體力學圖，上面記載的內容，就是基礎十三劍了，並不只是招式的理解，還有聚力行勁法門。

  「這課堂筆記我反正用不上了，就給你複習吧。武道大學一定要考進去，即使是三流大學，以後也有希望深造。不要去指望著流派，那裡最是看重天資。」

  「好。」

  蕭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裡撼然。

  他又不是沒記過課堂筆記，當然明白秦霜是在掩飾著某些東西。

  劍式圖解由淺入深，寫得十分詳盡，似乎是給小孩子看的，明顯是在照顧自己了。

  說白了，這就是給那些腦子笨，手腳笨的人寫的……照著上面來練，就算傻子，也多少可以練出成績來。

  他敢肯定，這本東西應該是秦霜新近趕製出來的。

  筆記本嶄新整潔，完全沒有長時間翻看摩挲的痕跡。

  甚至，上面的字跡墨水，還散發著淡淡的刺鼻味道，新鮮得很。

  三流大學，當然比不上清寧、河洛，東海和南雲等頂級學府，也比不上省府所在灕江、陽河等一二流學院。

  但至少能讓入學的學生得到完整的傳承，獲取歷練提升的機會。

  這是社會武者孜孜以求的東西。

  在旁人看來，蕭南這種高三學渣，如果考不進武道大學，基本上就只有三條路可走。

  一條路就是加入軍方，從底層做起，殺敵立功，獲得武道傳授，並攫取資源。

  這樣危險性很大，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炮灰，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戰場處處野草青，都是鮮血澆灌而成。

  蕭南上輩子幹了十年這種勾當，對其中的門竅可謂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再活一次，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去找死。

  也沒有抗拒從軍，而是對這種一切行動聽指揮，生命不由自主的生涯，已經膩歪了。

  好不容易死里脫生，再去就是棒槌。

  ……

  第二條路，就是加入流派了。

  比如四季劍館，比如安藝靜社、九黎道館、或者普陀山，天池門等等，有入世的，有避世的流派宗派。

  但無論哪一流派，沒有過人天資，也休想得傳厲害本事。

  這個年代已經推行全民習武，格局有了大的變化，所謂流派宗門，再非武道聖地，比起全國大力支持的武道大學，有著先天不足。

  無論是資源供給，還是提升的機會，都比不上正統大學。

  他們更是遵循著一些傳統，走的師徒授受的模式……

  最好的本事，當然要傳承給極個別的精英弟子。

  普通人加入，機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第三條路，那就是棄武從文。

  這條路倒也不是活不下去，只是未免低人一等。

  如果換在三十年前，那些高官政要、巨商大賈，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實力，也能過上神仙般的日子。

  和平的世界，武道並不重要，只要人情到位，家世強大，就能混得風生水起，無往不利。

  畢竟有法律當頭，別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謀奪了別人的家產。

  大家都是血肉之軀，誰也不敢挑戰世俗法律和規則。

  但現在卻是完全不一樣了，力量漸漸歸於個人本身，社會格局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變化。

  俠以武犯禁，並非說說而已。

  總有那麼一些人身懷利刃，殺心自起，動不動就掀桌子。

  這時候，無論對內對外，沒有武道護持，再高的地位，也等於插標賣首。

  畢竟，身在紅塵中，你站的位置越高，得罪的人也會越多。

  這樣一來，或者為了個人前途，或者為了家族興衰，你爭我奪，暗裡下黑手就不足為奇。

  官方是管不過來的，能穩住大局不亂就很了不起了。

  大方向上面，自然是一致對外，高舉正義旗幟，守護百姓，浴血殺敵。

  內部呢，並不可能就上下一同，只講奉獻。

  是人都有私心。

  所以，單純的文科出身，就算再是聰明絕頂，手段過人，也競爭不過那些武道有成的高手了。

  誰知道會不會有哪個不識相的莽夫，會進行搏浪一擊。

  更何況，在政途和商途之上，武者也並不比專攻文理的差，到了後期甚至還要強上一些。

  自從開啟了精神修練道路之後，武道修練並不是修成了一個莽夫，而是會變得頭腦聰明，神旺氣足。

  文心閣武道研究部門已經證明，只要修習到精神第二境入定層次，腦域就會得到一定開發。

  無論是記憶能力還是邏輯思維能力，都比常人要高上一個檔次。

  那些達到坐忘、胎息境界的高手，腦子的運算速度，差不多可以比得上很先進的計算機，一秒鐘運算個數百上千次不在話下。

  至於後續的神遊、顯聖、萬物、天心等精神境界，又會有著什麼樣的優勢，蕭南就不太清楚了。

  他只知道一個個名詞，平時應該是當做傳說來聽的，老師在課堂上也不會講，免得學生好高騖遠。

  ……

  這種社會現況，不學武，那還有個什麼前途可言？

  只能一生沉淪下僚，聽人使喚。

  或許能衣食無憂，地位上面也就不必說了。

  總而言之，這個時代，對武道天才來說，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還是野地橫屍，無人理會，全看個人實力。

  這三條道路，對蕭南來說，一條都不願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