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赤果果的人性

  「哎，老王你看，那不是你們家的二丫嗎？她還活著！」

  被楊雲暫時在寨子裡邊安頓的那些苦命女子，有人在門欄上邊瞅了一眼，結果就被眼尖的鄉民，給認了出來。

  老王頭，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定神一看。

  那雙老眼縮了縮之後，老王頭明顯呆了一下。

  王二丫，也很快就頭埋下，不敢看外面的鄉民。

  「還真是王二丫啊？被土匪搶走的時候還小，我記得他脖子上有顆痣，肯定不會錯！」

  「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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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確定了？我親眼看見的，老王頭，你倒是說句話啊？」

  ……

  有了新的話題，鄉民們的注意力立刻就落在了別處。

  王二丫不敢抬頭，只能用手去捂著脖子。

  老王頭被人晃著胳膊，這會也反應過來了。

  他紅著眼睛，將好事的漢子一把推開：

  「你放屁！我們家二丫，早被土匪殺了，我親眼看見的，她，她怎麼可能活著！」

  「那顆痣呢？不是你家二丫是誰？」

  「誰說的那是痣，她明明，明明就是脖子髒了！」

  「我看明明就是你不敢認。也是，自家閨女被土匪壞了身子，我要是你，我也不敢認啊。」

  「吳三兒，放你娘的屁！我弄死你，我……」

  被戳中了傷疤，老王頭氣急敗壞的，掐住好事者吳三兒的脖子。

  兩個人，像是兩條癩皮狗，在地上糾纏。

  鄉民們亂鬨鬨的叫好，還有人數落王家家門不幸，是不是老王頭做了虧心事，糟了報應之類的屁話。

  王二丫扶著門欄，身子一抽一抽的啜泣。

  那是他爹，生她養她的親爹！

  父女兩隔著不到十幾丈，明明闊別數年，卻誰也不肯說破對方的身份。

  老王頭怕在村里沒臉做人。

  王二丫怕自個的名聲，連累他老爹。

  這算什麼？

  楊雲目光冰冷，可哪怕是楊雲，這回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時候念過的課文，一下子浮現在了腦海裡面。

  那位不敢叫叔叔的小朋友，和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幕，有區別嗎？

  這又是體現了人與人之間赤果果的什麼關係？

  無他，人性而已。

  「該死的刁民，他在說謊！自個的閨女不認，這種畜生，本宮要砍了他的腦袋！」周夢月恨恨咬著牙，喃喃做聲。

  小公主都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竟是真的。

  父皇，到底養了一群什麼樣的百姓！

  「砍了他？呵呵……算了吧，咱們打個賭，我把那些姑娘全叫出來，這些人各個都是老王頭，公主難道要都把他們砍了嗎？」

  「那又如何？如此無情無義之人，該砍！」

  「這才僅僅一個虎頭山，山西的土匪多著呢，大商遍地，有多少土匪，就有多少這樣的刁民。公主，你砍得過來嗎？」

  「你……」

  氣到無語的周夢月，只感覺眼睛一酸，心裡更是憋屈。

  她不是氣楊雲，而是在氣楊雲所說的大實話。

  實話從來都是如此，傷人，也註定不會好聽。

  所以這世上，敢說實話的人，註定會很少。

  「那要是你，你怎麼做？」

  小公主眼巴巴看著楊雲，她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了楊雲身上。

  周夢月只希望，楊雲能夠改變這些百姓。

  「辦學堂，開教堂，希望我還來得及，希望我不會出錯吧……」

  楊雲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面色也有些悽苦。

  在沒有看到這些百姓之前，楊雲信心滿滿，以為憑藉後世人的智慧，將科技發展起來，大商就會自然而然的走上正軌。

  可現在，楊雲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工業革命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能夠產生工業變革的土壤。

  大商，這樣的鹽鹼地，顯然不是孕育繁榮的土壤。

  倘若沒有楊雲這個後世人出現，這片土地會周而復始的，重複那些毫無意義的歷史。

  「你沒有把握，你不自信了。」

  「是嗎？」

  不想讓小公主傷心，楊雲努力的打起精神。

  以一己之力，扛起整個時代，楊雲，當然沒有十足的把握。

  楊雲是後世人不錯，但首先，他是人，不是神明。

  終於，糧食分完，鄉民散去。

  一場悲劇，鬧劇，草草收場。

  見識了人間的醜惡之後，楊雲再次強打起精神。

  不管怎麼樣，剿匪還要繼續，改變還要繼續。

  他可以無力，但絕對不可以無動於衷。

  「長官，那些姑娘們，您打算……」

  「我修書一封，你派人，送她們進京去吧。等到了東廠，出示本督的信，自會有人安頓她們。」

  「是！長官仁義，屬下替她們，感謝督主的大恩大德！」

  沙校尉也是個心軟的人，他臉上一喜，直替那些苦命的姑娘高興。

  沙校尉一走，小公主便皺著繡眉：

  「那麼多人，小雲子，你的俸祿，能養活她們？」

  「不是要建紡織廠嗎？剛好咱們缺女工，將就將就，用著吧。機器轉起來，就不是我養活她們，沒準，是她們養活我了。」

  楊雲笑了笑，自信給了小公主答案。

  大的方面，楊雲不敢打包票，但讓這些苦命女人，將來能有個立身之本，楊雲還是力所能及，能做到的。

  「也是，白給的勞力，不用白不用，你倒是算得精明。」

  小公主一聽楊雲的話，當即放心下來。

  看著周夢月的白眼，楊雲頓時有些苦澀。

  難道，他長得，很像萬惡的資本家嗎？

  「月公主，你別誤會，我雇她們，不是白用，我是給錢的，好吧？」

  「好好好，那本宮就擦亮眼睛看看，咱們小雲子的紡織廠，能做到什麼火候。」

  「那您可要瞧好了。畢竟，月公主也是咱廠子裡的大股東。」

  周夢月故意逗樂，楊雲也在迎合小公主笨拙的話題。

  看到周夢月賊兮兮得逞的樣子，楊雲沒來由的一陣快樂。

  小公主那邊，也是暗地裡鬆了口氣。

  剿匪之後，楊雲的情緒一直很壓抑。

  周夢月也不知道如何幫忙，只能用自個的笨辦法，給楊雲製造一些歡樂。

  好在楊雲就吃這套，周夢月的笨辦法，其實是屢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