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不知愧疚楊大人

  「老爺，客房裡的人，要不……」

  楊萬年坐在前殿，臉色陰沉。

  他的手下，管家模樣的大漢，隨手比劃了個砍頭的姿勢。

  楊萬年猶豫了一會，搖頭，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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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先看看再說。東廠來的閹狗，倒是很識相，就是他那個妹妹，實在是嘴賤。方才在大門口，差點讓大人我下不了台。」

  「那老爺，您的意思是……」

  「我再去試探一二，實在他們要是不太抬舉，本官也只好……哼哼，那閹人的妹子，可是真的水靈啊。你先下去，此事，大人我自有定奪。」

  「是！」

  將人屏退，楊萬年閉目，細細尋思。

  客房裡，楊雲也是再三囑咐，讓小芹和周夢月千萬不要亂說話。

  有些事，見得卻說不得。

  一旦說破了，那是要出人命的。

  「大人，大人可在？宴席已備好，下官請大人一敘，為大人接風洗塵！」

  「楊大人，真不愧是咱家的本家，這回來河中，咱家可來的太對了！」

  楊雲一開門，滿臉堆笑，跟楊萬年親熱如同兄弟一般。

  「公公也姓楊，哎呀呀！下官就說，看您第一眼，怎麼就這般親切呢？」

  「大人這話，可是說到咱家心坎里去了。咱家的哥哥，打小就沒了，不然咱家也不至於進宮，做這……」

  「公公若是不棄，下官願與公公一同結拜！」

  「這，這可太好了！」

  楊雲一時激動的，似乎手都不知道往哪擱了。

  他鄉遇故知。

  此情此景，連小芹看得都皺眉。

  楊雲演技爐火純青，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楊雲跟這貪官臭味相投呢。

  「走！兄弟，咱們吃酒去，今晚不醉不歸，哈哈……兩位妹子，同去可好？」

  楊萬年摟著楊雲，眼神卻落在周夢月的俏臉上，肆意打量。

  楊大人這回徹底給楊雲忽悠了，沒了殺心，倒是起了色膽。

  「好。」

  周夢月答應一聲，不咸不淡。

  讓她去跟楊雲一般做戲，周夢月可沒這演技。

  「那可真是太好了！兄弟，你真是下官的知己啊，平身能得大人做兄弟，下官我夫復何求！哈哈……」

  楊萬年興起，長笑不止。

  今晚不但搭上了東廠的關係，只要稍微哄哄「傻弟弟」，說不定，東廠楊大人，就能當他的大舅哥，如此，豈不美哉？

  周夢月跟在兩人後邊，氣的俏臉都有些發黑。

  好在現在天色全黑，楊萬年也沒看出什麼來，只覺得這冷冰冰的美人，甚是好看。

  猶如九天上下來的仙女兒一般，多看上一眼，就要被勾了魂。

  酒宴擺在前廳。

  楊雲一進門，心中便冷笑起來。

  前廳的牆上，掛著的，那都是前朝的古畫，價值連城。

  架上擺著的，都是官窯出來的瓷器，還有白玉，翡翠，珊瑚，隨便順走一件，都夠普通人揮霍一輩子。

  真是好一個貪得無厭的狗官！

  一桌上，還有幾人。

  楊雲見過的，河中司馬，河中同知。

  其他幾位看著面生，但看他們身上的綾羅綢緞，那身份也是非富即貴。

  「諸位，這便是汴京來的楊公公，跟咱是本家，這位，是楊公公的妹子。大人，小妹，快快入席，哈哈……」

  楊萬年讓著楊雲坐下。

  他自己不坐，卻是舔狗一般，親自抽凳子，讓周夢月去坐。

  周夢月走過他面前。

  那香風，已經將楊萬年給吹的醉了，滿臉醉意和笑容混在一起。

  「大人，這幾位是……」

  生怕周夢月不高興，楊雲立刻沒話找話。

  「哦，哦。這二位，公公您都見過，司馬陳大人，同知刑大人，另外，這幾位，是河中的商賈，大戶。」

  「東廠，楊林，見過諸位！」

  「公公您客氣！」

  「來來來，我敬公公一杯！」

  楊雲主動活躍氣氛，一桌剛才的陌生人，很快推杯至盞，進入狀態。

  周夢月看著賣力表演的楊雲，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兒。

  倘若，不是她多嘴那幾句出氣，楊雲根本就不用受這委屈。

  楊雲海量，千杯不倒。

  楊萬年不知道楊雲的底細，一個勁的給楊雲勸酒。

  楊雲來者不拒，楊萬年的視線，也幾次從席上挪開，眼角偷瞄著周夢月。

  把楊雲灌醉，再生米煮成熟飯！

  那豈不是……

  「來來來，楊公公，滿上這一杯！」

  楊萬年心懷齷齪，更加賣力。

  一桌人看著親和，但其中的裂痕，卻是分外明顯。

  久在酒桌上磨鍊的楊雲，前世就有一副火眼金睛，誰是真心，誰是應酬，楊雲瞧上一眼，就能洞悉。

  司馬陳大人，是知府的走狗。

  同知，刑大人，似乎跟知府有些不對付。

  幾個商賈，各自態度不同。

  倒是其中一個穿著儒袍的方老爺，讓楊雲多看了幾眼，記在心上。

  其他人就算不滿，也是放在心裡。

  唯獨方老爺，把不高興全都寫在臉上了。

  「素聞方老爺才高八斗，此情此景，老爺可否作詩一首，為我等助興啊？」

  楊萬年喝的酒氣熏天，沒把楊雲灌醉，他倒是首先不勝酒力，開始借題發揮，故意找茬了。

  方老爺一摸鬍子，冷笑著道：

  「好啊，前年我聞楊大人要調任離開河中，當時寫了首詩，要送與大人，可惜，楊大人沒走成，我那首詩也是浪費了。」

  「哪兒走得了啊？本官豈能捨得這一城百姓？」

  楊萬年惺惺作態，擦了把眼睛，就著急道：「方老爺，既是送與我的詩，你且念來，本官要聽聽，方老爺心中，是如何想的本官。」

  「來時蕭索去時豐，官幣民膏一掃空。可惜江山移不去，臨行寫入圖畫中。」

  「好！哈哈，方老爺，不愧是大才，短短四句，將本官寫的是活靈活現。書讀得多，這罵人的水平，都叫人嘆為觀止。」

  「楊萬年，你難道，一點不愧疚嗎！」

  方老爺怒急，拍案而起，酒桌上的氛圍，瞬間被破壞乾淨。

  「愧疚？本官要知道愧疚二字怎麼寫，本官就沒資格坐在這裡。同樣的道理，方老爺，你堂堂一舉人，為何做不得官，就是你麵皮，不如本官厚實啊。」

  楊萬年一點不動怒，反倒是沾沾自喜。

  楊雲在一旁看著，也是嘖嘖稱奇，不由苦笑。

  大商哪都不好，唯獨對於文人的心胸，那是真的寬廣。

  楊萬年能把方老爺請來吃席，這貪官的肚量，卻是不小。

  難怪他能做的知府，楊雲細細一想，便有幾分明白了。

  楊大人的歪理，其中卻不乏有那麼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