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黑與白

  「督主，能否屈尊，與我走一趟啊？」

  「家父一定要我請到您，公公若是不賞臉，我恐怕不好交差。」

  韓居正身後只站著一人，並未帶其他人。

  這是先禮後兵，今晚他並無強迫楊雲之意。

  「非去不可嗎？」

  轎前，楊雲一臉苦笑。

  「督主當然可以不去。只是家父等了您一晚，您若是不去，他老人家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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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親也不容易，那，便去一趟吧。」

  順著對方的台階，楊雲借坡下驢，很好說話。

  兩頂轎子升起來，朝著太師府的方向去了。

  月色淡雅，星光燦爛。

  汴京在習習夜風中，睡得正酣。

  但這平靜的夜晚，卻藏著幾分涌動的暗潮。

  太師府。

  楊雲的轎子，從正門進去。

  韓居正將楊雲領到了書房門口，朝裡邊稟報一聲。

  「父親，楊督主到了。」

  「進來吧。」

  書房的燈燭亮著。

  裡邊，是韓秀夫的聲音。

  「督主，請！」

  韓居正開了門，只讓著楊雲進去。

  楊雲進入其中。

  後邊，韓居正將門帶上，他並未跟著一起進來。

  「坐吧，酒醒了沒？」

  伏案看摺子的韓秀夫，頭髮已經花白。

  他抬眼看了楊雲一下，手中的毛筆卻是不停。

  批覆好摺子，韓秀夫抬臉。

  楊雲隨便搬了椅子，安然坐下。

  「肅王爺的酒，不好喝吧？」

  韓秀夫笑著，話中全是弦外之音。

  褪下官服，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師，此刻宛如一位鄰家的老人。

  楊雲卻並未小看韓秀夫半分。

  「太師星夜叫我來書房，不是要跟我品酒的吧？」

  「戶部沒銀子再養兵了，現在國庫空虛。我看，督主的錦衣衛，還是再參詳參詳吧？」

  韓秀夫不再繞圈子，直入正題。

  「太師是要咱家抗旨？」

  「聖上那邊，我會去說。陛下若是知道戶部的難處，他也一定會諒解督主。當然，我今後也不會再與督主為難，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韓太師，您這提議，咱家不敢苟同。」

  「哦？」

  韓秀夫老臉上閃過幾分意外。

  他倒是沒想到，楊雲會如此不識抬舉。

  「明人不說暗話，戶部為何會沒銀子，太師您心中沒數嗎？」

  「你，楊督主，我請你過來商量正事，可不是來聽你指教我的！」

  韓秀夫語氣慍怒，臉色已有幾分不悅。

  楊雲說話太白，他不愛聽。

  「太師讓陛下一味加稅，弄得天下民不聊生。農稅一桿子下去，風調雨順的時候，百姓也只是勉強不至於餓死，稍微有些災厄之年，餓死人的事情屢見不鮮。」

  「韓太師身居高位，錦衣玉食啊。你有想過天下人的感受嗎？朝堂苛來的重稅，很有一部分，也都進了太師的私庫，這一點，我沒說錯吧？」

  「咱家與太師，不是私人的恩怨。我也不關心太師你是什麼態度，總之一句話，沒有你，對咱家很重要。」

  話以說開，楊雲也沒有給韓秀夫留半分面子。

  僅僅只是私人之間的爭鬥，楊雲也不是難說話的人，但此事涉及大義，楊雲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步。

  與此禍國殃民的貪官污吏同流合污，楊雲的良心難安！

  「哈哈……真沒看出來，一個太監，還想做清官？」

  「清官好啊，不拿銀子。本朝那位方孝孺就是兩袖清風，可楊督主，你去問問他，問問那位方大人，河南的水患，他治的了嗎？山東的流民，他鎮得住嗎？還有我大商的邊關，遼人會因為他方孝孺不收銀子，就不再進犯嗎！」

  「老夫的父親，跟先帝南征北戰，才有了今日大商的江山。我韓家是開國重臣，打了一輩子仗，到我這兒，還不能享受享受了？督主這話，簡直為所未聞。」

  「至於百姓，呵呵，白花花的銀子，你要給賤民留著，那不是浪費嗎？」

  「百姓豐衣足食，楊督主，你可真敢想啊。飽暖思淫慾，天下人都能吃飽，不再為溫飽而忙碌，那麻煩的可就是我們了！他們，只需要知道忠君愛國就夠了。你能得陛下的信任，不會連這點，都不明白吧？」

  韓秀夫一番話說來，指點江山，氣勢逼人。

  楊雲端坐在椅子上邊，臉色變化，一時間，卻是無言以對。

  道不同，不相為謀。

  楊雲與韓秀夫，是黑白分明的兩個極端，這兩人現在可以坐而論道，卻沒有半分可以交集的可能。

  一人是為了大商，為了一己私利的權臣。

  一人卻是心系黎民，想著天下大同的後世人。

  「商君書，還真是害人不淺。」

  「太師一番話振聾發聵，但我與你卻是不同。」

  楊雲輕輕一笑，並未多說。

  「如此，你我也不用再多談了。來日朝堂之上，老夫可不會再留手了。楊督主，保重！」

  「太師，保重！」

  「正兒，送客！」

  起身拱手行禮，楊雲的態度，不卑不亢。

  書房的門開，楊雲也不多留，直接大步離去。

  「父親，談的怎麼樣了？」

  韓居正一臉關切的問。

  「不怎麼樣。這督主，是個妙人，不愧讓陛下和太后喜歡，可惜啊，他和咱們，徹底不是一路人。」

  「父親，此話怎講？」

  「他想讓天下人吃飽飯。哈哈……真想不到，天下還有此等傻子。」

  「天下人吃飽，該餓死的，可就是咱們，是朝廷了。可笑此人竟敢說父親您禍國殃民，真是大言不慚。讓他得了勢，那才是動搖朝廷之根基。」

  「放心吧，戶部沒銀子給他養兵。等陛下日後看清了他的嘴臉，他的腦袋，大概也要保不住了。」

  ……

  父子兩人敘話。

  月下。

  楊雲坐著轎子，正在回去東廠的路上。

  戶部無銀子給他，組建錦衣衛一事，換了別人，必然是要泡湯的。

  不過，楊雲是後世戰神，區區銀子，豈能擋得住楊雲？

  「是時候得想辦法，搞些銀子了。」

  獨自一聲喃喃，楊雲便靠著轎子裡邊，閉目思量。

  今晚一談之後，楊雲與韓秀夫的關係，是徹底的分崩離析，這意味著日後接連的麻煩。

  楊雲可以想到，往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如此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