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嫁了個夫子就會掉書袋了

  唐言蹊見她一副潑婦鬧街的樣子，不僅不覺厭惡還頗為好笑。

  他裝出滿腹憤慨。

  「娘子莫哭了，岳丈大人也未免欺人太甚！」

  鄭氏氣得發抖，洛老爹恨不得拿棒槌打傻妞，可餘光瞥見周圍的莊稼漢滿是鄙夷之色，一時羞的也不敢發作。

  「你、你等著，我就不信你能一直種出東西來！」

  他忿忿丟下一句話，拉上鄭氏灰溜溜地跑開了。

  洛敏枝心情大好，她擦了擦並不存在眼淚，這才發現從剛才起自己就一直倚在唐言蹊的懷裡。

  她兀自想逃開，卻被唐言蹊抓得更緊。

  這點小動作落在圍觀的莊稼漢跟鄰居們眼裡，眾人暗暗驚奇。

  這病秧子跟傻子湊合過日子，居然還甜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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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怎麼不走啊？」

  洛敏枝感覺自己跟唐言蹊都要被看穿了。

  唐言蹊壓低聲音，「你爹想要的東西，他們也想要。」

  他從來不務農，可這裡面的關鍵卻看得很明白。

  唐家的地本就令人眼紅，如今傻妞竟然種出了稀罕的雙孢菇，更是把這塊地推到了整村最顯眼的位置。

  洛敏枝恍然大悟。

  原來，周圍這些農戶也想要菌種。

  只有唐言蹊一家種蘑菇確實太過招眼，容易引起鄰里不和。

  如果她願意跟這一片的農戶共享菌種，雖然雙孢菇的價格可能會因此下降，但便利了鄰里，日後唐夫子這家的種田之路才能長久。

  她沉思了片刻，轉過身對大家宣布。

  「這蘑菇的菌種是夫子花高價買的，感念大家平日的照顧，等這茬收成了，一定分一些給鄰里。」

  洛敏枝的空間裡還有大把的稀罕種子，單挑一種作物來壟斷都夠吃幾輩子了。

  唐言蹊見洛敏枝毫不吝嗇，心頭好感又增了幾分。

  懂得放下眼前小利看長遠，這是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

  他也配合地道，「娘子說得對，遠親不如近鄰，大家自然是要互幫互助的。」

  周圍的農戶頓時樂開了花，紛紛誇讚唐夫子家的新婦既旺夫又懂事。

  洛敏枝被說得不好意思，拿了個菜籃子低頭去摘蘑菇。

  唐言蹊擼起袖子打算幫她，卻被洛敏枝喝止。

  「你會嗎？」

  唐言蹊躬身行禮，雖是玩笑也滿是謙和從容。

  「那就向娘子請教了。」

  洛敏枝就是受用『娘子』兩個字，口嫌體正直地湊到他身邊，手把手教他，從黑土裡輕輕拎起蘑菇，扭一扭，用巧勁摘出來。

  唐言蹊學得極快，沒一會兒菜籃子裡就裝了三分一。

  他生平第一次紮實地踩在田地里務農，感受耕種和豐收的喜悅。

  而這種奇妙的感受竟然是由洛傻妞帶來的！

  洛敏枝見唐言蹊幹得起勁，不由笑他。

  「你不裝病了？娶了個老婆還能下地了。」

  唐言蹊連收三個蘑菇放到籃子裡，反駁得毫不臉紅。

  「彼此彼此，你也不傻了呀，嫁了個夫子就會掉書袋了。」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收買了雙孢菇後，洛敏枝留了一部分下來準備製作菌種分給鄰里，其餘的全部交給隔壁李寡婦的賣貨郎兒子阿丁。

  阿丁估摸了市價，最後定下了七十貫的價格，其中五貫給阿丁抽成，由他次日前去市集抓緊賣掉。

  第二天趕緊結束，阿丁滿載而歸，將錢袋直接拿給了洛敏枝。

  碩大的錢袋裡足足裝了八十貫錢幣，比他們原本預估的還高出不少，周圍的農戶沒有不咂舌羨慕的。

  更令鄰里好奇的是，唐夫子跟洛傻妞會如何安排這筆『巨款』。

  不料，洛敏枝拿到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唐夫子的學生，眾人齊齊衝去了春桃家中，又引得鄰里紛紛圍觀。

  紅杏看到那袋子錢，眼睛都直了。

  「傻妞，你從哪裡變出來這錢的？」

  洛敏枝輕咳了聲，紅杏趕忙改了稱呼，「師母，你這錢是要救春桃姐嗎？」

  洛敏枝不吭聲。

  進了春桃家，老媽子打扮的艷俗女人正拉著春桃要走。

  洛敏枝連忙招呼一幫學生，「快攔住他們！」

  孩子們烏泱泱衝上去，圍住了老媽子跟春桃。

  春桃舅舅急得跳腳。

  「你們又來搗亂。春桃去鎮上過好日子不好嗎？有吃有穿總比在這裡窮一輩子強。」

  春桃泣不成聲。

  「我不去，寧願窮一輩子，也要清清白白的！」

  洛敏枝聽到這話，心下安定了些。

  這春桃雖然有些小性子，但本質不壞，懂得為清白抗爭，也不枉她花錢聖母一回了。

  她快步走上前，將五十貫錢幣重重壓在木桌上。

  「這裡有春桃的贖身錢。我多加十貫，麻煩你點點，夠數的話，請把她留下來。」

  老媽子一臉詫異，打量到洛敏枝身後的清秀的唐言蹊，神色頓時曖昧起來。

  「呦，這是給家裡男人找小的呢？這麼肯花錢。」

  唐言蹊眉宇微皺，走出來護在洛敏枝身前。

  「按照律例，春桃雖可以賣身為奴但至少要她親自畫押簽字才可成立，不知你有沒有字據？若沒有便是違制，鬧到官府，你一個子也拿不到。」

  老媽子和春桃舅皆是心下一驚。

  這春桃性格倔強，確實不曾簽過字據，就連賣身契也還沒立好，唐夫子熟知律例，如果真的告到官府，他們必然要吃虧啊！

  老媽子趕緊包下那袋錢，罵罵咧咧。

  「晦氣，你這生意我以後不做了！」

  春桃舅生怕得罪了老媽子，慌張地跟上。

  春桃僥倖撿回清白身，呆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緩緩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對唐言蹊和洛敏枝行了大禮。

  「學生知錯了，這六十貫錢，我一定會還上的。」

  洛敏枝連忙扶起她。

  「你能這麼說，這錢花得挺值。」

  唐言蹊也微微頷首，「明日，你繼續回來上課吧。」

  春桃如釋重負，這才肯起身，轉頭跟紅杏抱在一起痛哭。

  孩子們被眼前這一幕幕驚呆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師母真的救了春桃姐，她、她做到了！」

  洛敏枝雙手叉腰，非常自豪。

  「我說過會跟夫子好好給你們上一課，這課就叫做誠信，我答應過要救春桃，那就一定會做到。你們日後可千萬不要耍小聰明作弊了，牢牢謹記夫子的教誨才是。」

  「知道了，師母。」

  稚嫩的回答帶著一股由衷的尊敬，這一回學堂里的所有孩子都改了口，真正承認了洛敏枝是唐言蹊的妻子。

  周圍看熱鬧的農戶既眼饞又驚詫。

  饞的是一日之內，洛敏枝賺回來的那袋子滿噹噹的錢幣；驚得是一日之內，這兩夫妻竟為了個不相干的學生，將錢幣揮霍一空！

  真乃奇人奇事，在這村子幾十年都難得一見。

  消息很快傳回了洛家，鄭氏差點氣得嘔血。

  洛大寶吵著要吃肉差點被憋悶的洛老爹一頓狠揍。

  他哭著罵道，「都怪傻妞，我要把她種的莊稼都打爛！」

  洛老爹恨鐵不成鋼。

  「廢物，淨說些不成器的。」

  鄭氏靈光一閃，她連忙捂住洛大寶的嘴巴，關上了自家大門。

  「孩他爹，大寶這主意倒也不是不成，難道咱們就這麼看著傻妞得意，怎麼也得給她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