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第一次叫母親

  銘蒼城一首琴曲，許默很喜歡，大體也知道是誰送的，帶一行人閃身回到家後，城中的一幕，讓他自己也有些震驚。

  他所言的，其實是「忘憂神決」中的前篇前言，當初顧熵要練的時候，他只是神識掃了一下，就記住了這麼一句話，沒想到有這麼大的影響，一千多修士脫凡，舉世罕見！

  楊冬白（楊秋月）兄妹倆人亦是心有所感，雙雙脫凡，冬白法相是一位威猛將軍，秋月法相亦是一位戎甲女將。

  

  兄妹倆人父親為一國大將軍，卻被人陷害至死，家破人亡，後遇許雷照顧，亦是大將軍，所受影響導致倆人心想成相，都是將軍模樣。

  吳雪（吳月）兩姐妹修為底蘊差一些，也有不小的收穫，只差一步就可脫凡，倆人在家裡就聽見是許默的聲音，響遍全城，對這位舅舅更加尊敬。

  如果是一般人說出來，可能沒有任何作用，只有許默知道，他融入了對道的感悟，且真言伴隨絲絲功德，全天下只此一份。

  許默的功德在無形中越來越強，越來越多，他不知道怎麼去控制，只感覺有某種東西，在催促著他，要化身某個存在，但他不想這樣，正逢阮玲瓏問道，順水推舟，散了好些功德，才好受了一些。

  許候木已經把竹屋又擴大了很多，都是照著主屋建設的，整個銘蒼大陸獨此一家，因為衛頃付是剽竊許默的創意，不算！

  次日，清晨一縷陽光照耀，真環花葉子上點點雨露，似一顆顆明珠，許默負手立於屋外，院中的真環花，圭紅一一細心的放好靈晶，此刻更顯綠意，生命的顏色。

  花要開了，良人還未歸。

  尺玉曾說，真環花開，她便回來，如今花已成　苞，隱有綻放之勢，卻不見尺玉任何影子。

  許默與繆毅心靈互通，他讓繆毅去把海外的入聖境強者，也交代一聲，五年後解除封靈鎖。

  院裡小路上，許雷一手負後，彎腰一手澆花，裡面都是些靈藥，一席素衣，如果不是面容打理得乾淨，任誰看了也只是一個農家老漢。

  許雷已經少了丰神俊朗，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成熟的男子，隱隱有走向幕年的趨勢，一次次圓滿，破碎，讓這個老人收斂了鋒芒，如果家人無恙，可能再也不是釋放。

  除了父子倆人，其他人還在修煉中，許默順小路而下，路過許雷身邊。

  「去白靈宗？」許雷直起身道。

  許默眼中怯意隱現，黯然道：「是我不好。」

  知子莫若父，天極宗一役後，許默最害怕見的人，就是倆女的父母。

  許怡生父生母已死多年，許默跪拜謝罪，而陸白夢父母建在，他這麼些年一直逃避，他的消息傳出後，兩人老人也沒有追著他問，更沒有問責的意思，這讓他更加愧疚，逃避了這麼多年，是應該面對了。

  許默身影逐漸消失，沒有任何動靜。

  許雷站在原地，苦澀搖頭，許默如今的身份，可畏冠絕一時，可誰又知道，他做的一切，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家人，等到修為高些，就去找他的母親。

  在許默了無音訊的那幾年，許雷不止一次的去過白靈宗，兩人老人心疼女兒的死，同樣也擔心許默的安全，三流都算不上的宗門，頃盡全宗之力，滿天下的尋找許默，直到許雷告訴兩人許默安全，兩個老人這才放心下來，那裡有半點責怪許默的意思，他們，也同樣是許默的父母。

  白靈宗，位於合歡宗舊址，依山而建，有些簡　漏，偶有弟子來往。

  他們都看見了一個人，那個人一襲白袍，滿頭白髮，他們都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沒有人敢去打招呼，也不敢去晉見，甚至不敢多看，都是匆匆一瞥後，馬上走開。

  因為那個人影，此刻正跪在白靈宗山門前。

  白靈宗外門長老直接麻了。

  他直接傻了，十幾息後見許默沒其餘動作，趕緊跳了起來，又看見堂上還有已經花像，長老趕緊把自己畫像移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他的畫像正對山門，而許默跪在山門外，長老讓開後，直線上就是長老畫像，長老怎敢讓許默跪他的畫像，差點沒原地去世，趕緊取下畫像，還是覺得不妥，索性一把火燒掉，這才稍微安心，直奔宗主殿而去。

  「宗主～」

  男子直接跪著劃了進去，聲音顫抖道：「姑，姑爺回來了！」

  「什麼！」

  高堂上坐的陸乘風猛然一驚，然後大怒，呵斥道：「姑爺回來是好事，你怕成這樣幹嘛？」

  「姑爺在山門口跪著，宗主趕緊去看看吧。」

  「什麼？」

  陸乘風更怒，一巴掌呼了過去，「沒用的東西！」身影一閃向山門而去。

  麻了，徹底麻了！

  長老一臉哀怨，小聲嘀咕道：「這不是你讓我們知道姑爺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你的嘛～」

  怎麼辦，好委屈，想哭～

  陸乘風妻子，名江秀敏，嫁入陸家後自稱江氏，此刻她已得到消息，夫妻倆一前一後，到了山門口。

  但見那一頭白髮，江氏瞬間淚流滿面，一把抱住許默，痛哭不已。

  陸白夢被害，屍骨無存，許默得知後瞬息白髮，心路歷程不比夫妻倆差，見到許默的一瞬間，仿佛能看到自己女兒的樣子，夫妻倆心如刀割。

  陸乘風故做平靜，保持著長輩的風度，心中苦澀，「若是一切都好好的，自己是不是已經在抱孫子了。」

  許默愣神，除了有限的幾人，江氏，是第一個抱許默的女人，許默，也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一種愛，那是一種母親的愛。

  「母，，母親。」

  喉結滾動，哽咽數次，許默第一次，喊出了那個稱呼。

  靜，突然周圍就安靜了。

  江氏不可置疑的抬頭，但見許默愧疚的眼神，江氏心更如刀絞，摸著許默的白髮，不斷重複著，「」好孩子，好孩子。」卻已哭至無聲。

  陸乘風眼眶一熱，只恨老天不公。

  那名長老站在山門口，不比江氏好多少，老淚縱橫，哭至哽咽。

  他原本是陸家管家，別看跟個四五十歲男子一般，其實已是一百多歲的人了，修為在結靈境後期，原本是白靈宗第一長老，隨著白靈宗強大，有修為更高的人來效力，他主動讓出位置，到外門繼續做一些管家做的事。

  陸白夢，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因為自己膽小，陸乘風給他娶了幾個道侶都跑了，他雖然膽小，性格卻極為灑脫，後來就索性不娶了，一直把陸白夢當自己女兒，想著死後等她安葬自己。

  怎想啊，他這白髮之人，送了黑髮人。

  「母親，是我沒能保護好夢兒，對不起，都怪我。」許默一跪而下。

  「轟～」

  白靈宗上空，晴天閃雷，聲徹八方，把所有人都嚇了個激靈，悲傷的氣氛也少了很多。

  江氏也被嚇得不輕，趕緊拉起許默，見許默不起，給陸乘風使眼色，兩個老人過來辣許默。

  「母親，父親，是我沒照顧好夢兒，這三拜，您們請受之。」許默鄭重，嚴肅的拜下。

  兩個老人趕緊想扶，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許默額頭貼地。

  許默之所以分出神性分身，就是要保留本體的這些感情，他怕斬了人性，自己會無視這一切，那不是他想要的，走出來是一回事，但一定不能忘。

  許默三拜跪完，整個天空下沉了不知多少，似要壓垮白靈宗，整個中大陸，一片驚恐。

  兩個老人既害怕又傷心，手足無措。

  許默直起身，擦乾眼淚，淡然道：「我跪之人，吾心尊其為父為母。」

  聲音平淡，站在遠些的人，甚至沒聽見許默說什麼。

  就在許默說完，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只有許默一個人能看到。

  它手一揮，仿佛抬起了整片天空，不多久，烏雲消散，一切恢復正常。

  許默給兩個老人的，不是讓兩個老人不能扶自己，而是給兩個老人一層保護，他的一拜，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他被無數人供奉，視為神明，無形之中，功德越來越多，與道也越來越親近，不知不覺中，天已經把他變成了天道代言人，天道不准他跪。

  許默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禁錮，身不由己，只是目前的他，還沒想到好的辦法。

  江氏夫妻倆能動了，趕緊去看許默，就在剛才，他們似乎感覺到某種力量要將他們泯滅，但第一時間他們還是想關心許默。

  「默兒，我們怎麼會怪你啊，我們只有你了。」陸乘風不裝了，老淚縱橫。

  夫妻倆已是老人模樣，只是沒到垂垂老矣的地步，倆人的修為都在脫凡境後期，陸乘風可能是銘蒼大陸歷史上，唯一一個沒有超凡，就是一等宗門宗主的人。

  後來許默把陸白夢的屍體取出來，她就像睡著了一樣，沒有半點死氣，只是不管怎麼叫，都叫不醒她。

  在白靈宗十幾天，許默直接將夫妻倆的修為提升到了超凡境，並且解除封靈鎖，連同老管家也得到了好處，修為到了脫凡境。

  陸乘風覺得不妥，要去通過考核才接受，許默卻有些不高興，他不是聖人，不是好人，更不是天道，他不喜歡人們認為他是公平公正的，是正意的化身，他不是，他是自私的，他會偏心，他只是自己，做的一切，只為問心不愧，只為順心！

  見許默生氣，江氏直接發作，對陸乘風拳腳相加，陸乘風才同意。

  許默傳倆人道十二經，並且讓陸乘風將挑選一些人，直接進入歸道學院，本身就有管理宗門的經驗，更何況是幫許默，夫妻倆當場就答應下來。

  臨走時，許默道：「父親，母親，我爹已經在去歸道仙院的路上，你們不日便起程，先去等我，我還有一些事要做。」

  夫妻倆滿口答應，江氏拉著許默的手，叮囑道：「注意安全啊，早點回家。」

  只是簡單的叮囑，許默愣了一下，笑道：「知道了，母親。」

  從小到大，有不同身份的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奶奶，許雷，許怡，尺玉，白夢，唯一空缺的，就是母親，他從來不說，但心裡卻經常幻想自己母親的模樣，今天，他大抵知道了母親的模樣。

  許默瞬間消失，再出現時已在百里之外。

  白衣男子跪在雲層上，雙手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