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散夥飯

  趙珩將料理乾淨的野雞端進灶房，一聲未吭地放在案板上。林玉茗正在擺盤，她的香煎魚已經煎好了。

  抬頭就看到趙珩走出灶房的背影，林玉茗也沒喊他。

  她上去翻了翻木盆里的雞，肉還挺多的。

  咽了咽口水。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對雞肉的愛好都沒消減過。但來到這個世界倒是第一次吃雞肉，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吃一個黃燜雞了。

  實在是太想念那個味道了！

  將整隻雞剁成塊，重新放進盆里，加入醬油、燒酒和薑片，又用鹽、糖和醬油臨時調了個汁代替耗油，舀了幾勺進去，先給雞肉去去腥，也放在一旁醃製一會兒。

  林玉茗就去準備配菜，挖來的蘑菇切成片，土豆切成塊，秦椒切成小片，洗土豆沉澱出的水澱粉也倒到雞肉里，這樣可以使雞肉更滑嫩。

  

  做完這些後，林玉茗開始調料汁碗，依次放入鹽、醬油、還有剛剛調好的偽耗油，再加點清水，攪拌均勻。

  準備工作都做好後，林玉茗將先前煎魚的鍋用竹刷子刷洗了下，擦乾。起火燒鍋，鍋一熱就倒入油，油溫起來後，先放入糖開始炒。這時候的灶火不能太大，不然會將糖色炒糊。

  炒出糖色後，倒入事先醃製好的雞肉。翻炒一番，再將準備好的土豆塊和蘑菇片都倒進去，然後炒至斷生，加入料汁，就架柴火開始燉煮。等快要熟的時候，再放入秦椒片。

  林玉茗聞著鍋中溢出的湯汁味，她忍不住夾了一塊雞肉，想先嘗嘗看。

  這一幕被剛剛進來的趙珩正好看個正著。他剛去院中砍了會柴，這會兒就抱進來呢。

  林玉茗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就看到趙珩看向她的眼神。不知為何，她一時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被人抓包了似的。這之前做飯好像自己確實沒在上桌前嘗過，不過這回真的沒忍住。

  然而隨即她又理直氣壯起來，慢條斯理地吃掉那塊肉。看著趙珩將劈好的柴放到柴堆上，林玉茗勸他一句，

  「別忙活了。過幾日我就要搬走了，柴房裡也還有許多呢，足夠用了。」

  「什麼？」趙珩以為自己聽岔了。林氏下午一直在家，村里也沒哪戶人有閒置的房屋賃給林氏吧。

  「如姨說她和陸叔剛來南山時，當時臨時蓋了個木屋。後來又起了土房，原先的木屋就閒置了下來。我打算和兒子們搬過去，和如姨他們做個鄰居。」林玉茗大大方方地說道。反正這個事很快就會被村里人知曉，即使現在不說，趙珩之後也會知道。

  她只要還在玉溪村，趙珩肯定會來看他的幾個兒子的。她攔不住，也沒打算攔。

  父親這個角色，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是無法替代的，她沒得連兒子們的這點心理慰藉都剝奪掉。

  趙珩倒是沒想到林氏這麼快就找到了去處，更加沒想到的是，竟然是素來不喜與人交往的陸安夫婦給她提供了住處。林氏還叫得這般熟稔，「如姨」兩個字，可真是親密無間啊。

  「什麼時候搬？」趙珩隨口問道。

  「如姨說，等陸叔收拾出來，我們就可以搬過去了。就這幾天吧，想來應該很快。」

  「行。我明日走前跟阿丞哥說一聲，到時候麻煩他幫你搬一下。」

  「我自己去說就行了。你不用擔心，兒子們我自會好好養。」黃燜雞入了口，林玉茗的心情大好。

  趙珩「恩」一聲就出去了。林氏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他倒顯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林玉茗在涼拌薺菜的時候，陸大夫也來了。他本是來接林晏如的，卻被林玉茗留了下來，一道吃個晚飯。

  於是今晚的飯桌上，就多了四個人，陸氏夫婦和周軒，還有趙珩。

  之前都是林玉茗和兒子們一起在灶房吃飯，趙珩等他們吃完了才進去吃，或者直接端了飯碗到院子裡或者堂屋裡吃。今日有客人，趙珩暫時把和林氏的不和放到一邊，一道上了桌。

  老三聞了聞那個用篾蓋蓋著的木盆，他看看娘親，「娘，好香啊，今晚做的什麼好吃的？」

  小五和小六也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真的好香啊！可以開飯了嗎，娘親？」

  林玉茗看著幾個小饞貓，先就提起了篾蓋。

  一盆湯汁濃郁的黃燜雞，就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雖然大家都沒說話，但是陸氏夫婦立馬就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嘗過玉茗的手藝了。

  周軒也有些好奇。他昨日來的，本來以為可以見識到嫂嫂的廚藝，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好在今天還可以見識一番，雖然此時林氏已經不是他的嫂嫂了。

  鼻端縈繞了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周軒覺得自己的腹中好像叫得更歡了。下午他和珩兄上山走了不少路，可把他累壞了。但是是他自己要去的，也沒法中途就打道回府。

  就連趙珩，也多看了幾眼那盆雞肉。這就是林氏開飯前在嘗的……那樣生動的表情，再加上雞肉的色澤，趙珩難得地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餓了。

  林玉茗正在給大家盛飯，老大站在她的旁邊，準備把盛好的米飯一一端給桌上的人。當他看到娘親盛出來的米飯呈紫色時，眨了眨眼，

  「娘——」

  「怎麼了？」林玉茗專注地盛飯呢。

  「……沒什麼。」老大先將米飯端到陸爺爺和林姨奶的面前。

  陸氏夫婦也是第一次見到紫色的米飯，都有些驚訝。她轉頭就向林玉茗問道，

  「玉茗，這米飯怎麼是紫色的啊？」

  「我用豆碧花的水泡過之後再蒸熟的。」林玉茗笑著回道。

  「為何要用那豆碧花的水泡啊，這有什麼講究嗎？」周軒也有些好奇。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紫色的米飯。

  林玉茗打完了飯，又給每個人倒了一杯用辛夷花泡的水，這才走到桌邊，跟眾人解釋，

  「怎麼說呢，這個豆碧花吧，對於身體是有莫大的好處的，既能安撫情緒，又能鎮靜止痛。而對於女子來說，」林玉茗走到林晏如的身邊，俯下身悄聲告訴了對方。

  林晏如聽得連連點頭。

  眾人雖然都很好奇，但默契地沒有再問。

  只有老三不高興地噘嘴，他是藏不住話的，「娘，你怎麼告訴姨奶不告訴三兒啊？三兒也想知道。」

  「乖，」林玉茗上前刮刮他的鼻子，也看向桌上的其他人，「這紫色的米飯，據說極南的大理有一些老百姓很喜歡做了吃，寓意也很美好。難得大家聚到一起，今日過後，我們又要各奔東西，我便想趁此機會，祝各位心想事成、前程似錦吧。」

  說著端起了手邊的木杯，舉起來。

  「我們以茶代酒，來干一杯吧。」

  林晏如很給林玉茗面子，立馬就端著杯子站了起來，還把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的陸安也拉了起來。於是周軒也站了起來。

  只有趙珩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似的。

  周軒見狀，咳嗽一聲，他湊過去在珩兄的耳邊悄聲說道，「珩兄，碰個杯而已，不礙事啊！」誰知趙珩把他拉著坐了下來。

  趙珩的手勁很大，周軒被他一拽就坐了下去。

  林玉茗已經跟其他人碰上杯了，「那就我們碰一下吧。」

  兒子們歡呼一聲。

  那辛夷花水酸酸甜甜的。小六眼睛亮了。

  他給林玉茗飛了一個啵，「娘，這個味道我好喜歡。」

  「那就多喝點。」林玉茗看著陸叔和如姨，「大家隨便吃。這紫米飯我也就一人蒸了一碗，主要是吃個吉利。白米飯我還蒸了一鍋，大家不要客氣。」

  「嫂……林小娘子，這個又是什麼？」周軒沒話找話。但他也確實有些好奇，看到桌上那盤像花瓣一樣的東西，外面裹了層面衣，栩栩如生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周兄弟嘗一下不就知道了。」林玉茗眨眨眼。那個是辛夷花炸過的，她昨日上山摘的。今天家裡這麼多人，食材不是很多，就想著弄個新鮮的。

  孟浪！

  趙珩看著林玉茗的樣子，心下更是不高興。這才和離半日，就當著他的面挑逗別人。

  林玉茗一點都沒察覺到趙珩的心思，她一心一意地吃黃燜雞。當然，她也不會主動去察覺。她才懶得在意趙珩的想法呢，別說她已經和離了，就是沒和離，趙珩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啊！

  她現在想的是，吃完這頓散夥飯，她終於可以跟趙珩擺脫僅剩的，名義上的夫妻關係了。這寓意多好啊！

  於是這頓飯下來，全程只有趙珩吃得不是很高興，但他到底看在陸氏夫婦和周軒的面子上，只管一個人靜靜地扒飯。

  周軒被他那麼一拉，也不好再跟曾經的「嫂嫂」套近乎，只管埋頭乾飯。那道被「嫂嫂」命名為黃燜雞的菜，實在是太香了。

  他學著「嫂嫂」的動作澆了湯汁，攪拌後再吃，立時全幅身心都在「吃」上了。甚至吃完了還添了兩碗米飯，連林玉茗都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