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餵藥

  林玉茗往砂鍋里添了最後一碗水。院子外忽然傳來了喊聲，林玉茗剛準備出去看看，老三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很快老三一臉興奮地跑了回來，後面還跟著老大，

  「娘，是鄧阿婆家的二丫過來給我們送信，說是那走村串巷的商販又來咱們村了。正好咱家上午不是挖了不少春筍什麼的嘛，我們可以去換些吃的了！」

  林玉茗二話不說，就去將之前存的錢都取出來，又將兩個背簍一前一後背起來，「那商販到哪了？」

  「村口，就在鄧阿婆家。二丫去通知村里其他人了，我們趕著去，說不定還能先換些好東西。」老三腦袋一轉，正準備轉身，林玉茗從後面拉住了他。

  「你們都在家待著。好好看著你們爹的藥，可千萬不能出了什麼岔子。換糧食的事，娘一個人去就行了。」這麼大的雨，幾個小孩子要是去了，回頭染上風寒了怎麼辦？

  「等下這藥熬得只剩一碗了，老大，你倒出來，親自給你爹端去，要全部給你爹灌下去。知道了嗎？」林玉茗指定了老大。

  大狗子看著娘親的眼神，他本來還想跟著去的，看來娘親是不讓了。於是他鄭重點頭，

  「娘，我曉得了！」

  

  林玉茗欣慰地拍拍他的頭，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轉身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雨幕里。

  她剛走沒一會兒，灶房的門就被推開了，三個小子看著倚著門的女子，互相看了看，還是老大站了起來，

  「大姐姐，你醒了！」

  「剛剛救我的那位夫人呢？」

  「你是說，我娘啊？她去村口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跟夫人說聲謝謝。」

  「那，你要等會兒了。我娘剛出去。」老大摸摸腦袋，他第一次和這樣的女子打交道，說話都有些緊張。平常村里和他們趙大家交好的也就是鄧婆婆一家了，一般人家可受不了他娘那個脾性。

  「我……我還有些事，得離開了。不知這家主家是否也在家，容我當面致聲謝呢？」

  老大擺擺手，「不用了。我爹病了，還沒醒呢。」

  「哦？如果方便的話，那不如由我給你們爹爹看一看？我姓柳，是縣城裡邵氏藥堂的一名大夫。」柳依依看了看三個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

  老大想了想，他點點頭，「那你等等，我們正煎藥呢。等下就帶你去看看爹爹。」縣城裡藥堂的大夫，就算比不上行醫多年的陸爺爺，想來應該也不會差吧。

  很快老大看到砂鍋里的藥煎得差不多了，將之倒成一碗。三個孩子端著藥碗，就去了趙珩的房間。

  隨後跟過來的柳依依，剛一看到床上趙珩的樣貌，霎時有些不可置信。她本來就扭到腳了，此時更是鑽心的疼。

  雖然已經過了十多年，但這家男主人的長相，像極了記憶中司鹿哥哥的樣子。

  她找了他這麼多年啊，從未想過竟然會在這個沿海的小漁村里，遇到了疑似司鹿哥哥的人。但她又覺得可能性很大，畢竟當年司鹿就是在那座海島上消失的。

  可是看著眼前這幾個「司鹿」的兒子，她又不確信了。

  司鹿哥哥怎麼會娶妻生子呢？不可能！絕不可能！

  四個孩子給趙珩餵藥，怎麼也餵不進，平躺著的趙珩藥一入口就流了出來，他們爬上床也搬不動爹爹。老大的眉頭越皺越緊。

  倒是柳依依一下子反應過來，「讓我來吧。」

  老大直接拒絕了，「柳姐姐，說來你也是客人。我們可不能麻煩你。」

  老三倒同意了，「大哥，娘親不在，這位柳大娘子不是說她是大夫嘛。爹喝藥要緊。」

  柳大娘子？柳依依柳眉一豎，險些脾氣就上來了。她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真實年紀，未曾想到竟會被一個小孩叫破。

  但她隨即想起這是什麼地方，只得忍了下來，口中附和道，「是啊，你們爹爹的病要緊。」說著她上前就要接過老大手中的碗。

  老大一晃就退了一步，「柳姐姐，你是外人。我們還是等娘親回來吧。」

  這……柳依依眼神一閃，若是當年，你以為你們幾個還能活著？可惜她現在已然是個廢人了。柳依依垂眼看了看床上的「司鹿」。

  她忽然放柔了聲音：「夫人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呢，你們爹爹得早些服藥，不然凶多吉少……」

  幾個孩子一聽就緊張起來。

  「再說了，我只是餵個藥，難道我一個大夫還能害了你們一家不成？你們娘親救了我，我與你們無冤無仇，怎會恩將仇報呢，對吧？」柳依依話說得很誠懇。

  大狗子其實就是覺得餵藥這種事，應該娘親親自來做。但爹爹又確實等不起了。

  他只好將碗遞出去，「那便麻煩柳姐姐了。」

  柳依依上前將「司鹿」扶起來，這麼近的距離，她並沒有聞到記憶中的香味。

  那時候他們一同在十二樓，她還記得司鹿哥哥最喜歡薰什麼味道的香料。但此時肩上這個人，平平淡淡的，除了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疏無一致。

  但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與司鹿哥哥如此相似的人，她怎能放棄。柳依依的眼神凌厲了起來。

  她一邊給「司鹿」餵藥，一邊想起了深埋在記憶中的往事。

  這個奇怪的村莊，她可能真的要留下來了。

  幾個兄弟圍成一圈，看到柳依依將全部的藥餵進他們爹爹的嘴裡後，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

  「三哥，爹……怎麼還沒醒？」等了半天，沒想到最先沉不住氣的是老四。他扯了扯三哥的袖子。

  老三安慰他，「再等等，爹爹肯定沒事的。」

  柳依依也笑道，「小郎君說的是，藥效沒那麼快，可能過會兒你們爹爹就醒了。」她餵完了藥，也一直坐在床邊不動。

  倒是老大禮貌地勸道，「柳姐姐，陸爺爺說你也有些發熱，要不你，也還是回屋裡躺著吧！」

  柳依依嘴上說著「好」字，但是半天也沒有動。

  「我還是在這看著吧，等下若是你們爹爹有了情況，我也好給他把把脈。」

  大狗子見柳依依並不想動，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但他還是覺得，對方一個陌生女子，不該一直在他爹爹的房間裡待著。於是只好囑咐老三，留下來看著爹爹，他和二弟四弟去灶房繼續做飯。

  柳依依盯著「司鹿」。老三一時看看爹爹，一時又盯著她。他覺得大哥說得對，這個女人好像有問題！

  倒是那蝴蝶草果然有奇效，柳依依在床邊，盯著「司鹿」坐了大約盞茶功夫，趙珩在夢裡掙扎了幾下，就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