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敲打
2024-05-30 01:54:19
作者: 肉肉肉圓子
姜萱抿了一口茶湯,手撐著頭,翻了一頁話本打發時間。
這時,松柳端了一個深深的木盆進來,盆里縈繞的熱氣熏得她滿頭大汗。
見一旁放著茶杯,她不由說:「娘子怎麼會有在飲茶啊,這個時辰還喝茶的話,又要睡不著了。」
「今日睡的已經夠多了,晚睡一會也無妨。」
松柳佯裝嗔怒,「娘子總要這麼說,那明日睡不夠,犯頭疼了可不要叫喚。」
姜萱望向她,合攏話本。「你個小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不但敢編排主子,現在都敢威脅上了。我可得把沈嬤嬤叫來,讓她好好教你學學規矩。」
碧荷一聽沈嬤嬤二字,嚇得一抖。
那沈嬤嬤是什麼人?那可是以前曾在宮裡伺候過的。後來年紀大了,她侍奉的主子心疼她,便放她歸鄉。沈嬤嬤閒不住,便四處走動。有一年恰好來建康,便被招來調教她們這些婢女丫頭的。
沈嬤嬤對娘子是十分喜愛的,把她當親孫女一樣疼。臨走前,更是戀戀不捨,抓著娘子的手不住的說日後有需要,只要一封書信她必定趕來。
建康封城那段時日,可把她老人家擔心壞了。這城門重新開啟,驛站那邊擠壓的信箋似雪花。句句都是想念,段段都是心疼。
這要是沈嬤嬤來了,她第一個要被拎出來狠狠的打手板。
「婢子錯了,還請娘子饒過則個。」
姜萱看她可憐兮兮的搓著手,臉頰鼓起,故作讓人心疼的模樣,挑了挑眉稍。
隔著一層水霧,松柳便看到一張美的有些艷麗的容顏。在自家院子裡,娘子便褪去遮掩的妝容,露出一張傾城之貌。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苦澀的氣味,熱氣混雜著草藥的氣味熏得人眼睛有些辣,松柳眨眨眼,愈發可憐了。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娘子大度!」松柳喜滋滋的湊過來,捧起姜萱的雙腳,輕輕褪去羅襪,小心的將她的雙腳浸到藥汁中。「這溫度可還恰當?」
「嗯,燙的很。」
自然是燙的,剛放進去的雙腳立時就紅了。
「這木盆還有些淺,要讓人打個更高的。」松柳比劃著名,「要把娘子的膝蓋泡進去才成。」
她的手也在盆里,自然也被燙的通紅。
松柳倒是不介意,反而笑嘻嘻的舉著手,「這藥湯對身體有好處,婢子每日這麼泡著,感覺雙手都白嫩了。」
姜萱不由笑了笑,倒也覺得這一刻沒那麼難熬了。
「這新換的方子,娘子覺得如何?」
「時日還短,倒也覺得沒什麼兩樣。」
松柳失望的啊了聲,復又道:「那咱們就日日泡,總會有效果。說起來,碧荷姐姐去了哪兒?我聽人說她往小廚房去了,可我去端熱水的時候,也沒見著人。」
姜萱靠著椅背,似笑非笑的說:「誰知道呢,許是恰恰捉住了一隻不聽話的小老鼠。」
「老鼠?小廚房竟然有老鼠!」碧荷一聽,險些跳起來。她可是最怕老鼠了,無論大小,都怕的不行。
姜萱故意逗她,「是啊,好大一隻老鼠,說不定夜裡還會爬進你的屋子,咬你的腳指頭。」
院中一隅,仙果藏在袖下交握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她努力勾起一絲嘴角,說:「碧荷姐姐,你的話我真的聽不懂。碧荷姐姐要是無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這會兒天色晚了,灶上肯定要有人燒火做熱水。」
碧荷輕笑著說:「如今松濤苑正缺人手,我就不趕你離開。你自己心裡有數,但凡你敢做一件背叛娘子的事。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給我捲鋪蓋滾出去。你信不信,只要你離開松濤苑,這綏安伯府你也必定待不下去。」
仙果一抖,嘴巴微張,還欲說些什麼。碧荷卻已經懶得理會,只擺擺手:「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綠裙翩躚離開,仙果被冷風一吹,才回了神。
她看著松濤苑一人多高的院牆,還有四周種植的各色花木,在黑暗的映襯下,每一株樹木後都仿佛藏著一個影子。那影子虎視眈眈的盯著她,但凡她有任何錯處,便將她拽到黑暗裡,吞吃入腹。
仙果渾身一抖,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克制住喉嚨里的尖叫。她飛快的跑回小廚房,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而碧荷說過的話,就像一根針時不時的戳一戳她的心頭,不致命,可一絲絲的疼也讓人難以承受。
是夜,胡姑姑打著瞌睡要回屋去,囑咐仙果好好看守著灶火。
仙果忍不住說:「胡姑姑也是老夫人那邊送來的,為何就對娘子一心一意。」
胡姑姑腳步頓住,低頭看著她。
「一仆不侍二主,既跟了哪位主子,便以哪位主子為重。我雖然曾是老夫人院裡的人,可被派到松濤苑,就是娘子的人。至於之前的主子是誰,那都是過去的事。我要是一面念著舊主,一面又得為新主做事,豈不是兩面三刀。做奴婢的,有一件事必定要想明白。那就是,你伺候的人是誰,你就以誰為先。」
這些話仙果思考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都沒個穩妥的答案。
明明娘子不在意她的去留,她又憑什麼把她看得比命重?
可仙果自己也明白,七娘子是主子,她又何必在乎一個小小燒火丫鬟的死活。倒是她心比天高,妄想得到不切實際的期待。
胡姑姑做早膳時,隨口說了句:「松濤苑的人都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要是有人做了背主的事,即便娘子不說什麼,她的下場也好不了。」
砰——
菜刀猛地剁掉一塊芋頭,發出一聲巨響。
仙果一抖,手裡的燒火棍險些落了地。
「要是她想不明白誰是她的主子,自然有人會教她。要是教不好,這人也沒必要留著了。」
仙果咽了口唾沫,總覺得胡姑姑是故意把這話說給她聽的。
可是區區的奴婢……但她不敢賭。她人在松濤苑,但也不是沒聽過什麼風聲。都說松濤苑上下擰成一股繩,外界人根本難以從這裡面探聽到什麼消息。而那些背叛了主子的人,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