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渡難關
2024-05-30 01:52:52
作者: 肉肉肉圓子
姜萱已有好久不曾上街走走了。
她不愛走動,又不喜人群。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靠近人群會有危險。她尤其不愛那人多處,總覺得人越多,越是容易有無數的衝突發生。
可機會難得,她便也上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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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最近天氣轉好,不再熱得讓人受不住,加之仲秋節臨近,城中愈發的熱鬧。
周人最愛節慶,凡節慶必要大操大辦。
有云:八月十五日中秋節,此日三秋恰半,故謂之『中秋』,也稱『仲秋』。
上京那邊要叫中秋,而在建康金陵等地更習慣稱之仲秋。
中秋節前,酒肆食肆都要賣新酒,尤其以桂花酒為上品。桂花酒易得,要做的色澤金黃、芬芳馥郁、桂花清香突出的美酒卻不易。故而,哪家今年的桂花酒最為動人,也是一件值得誇耀的美事。
更有人要提早請了粉匠又或是手藝卓絕的木匠,重新裝飾彩樓,為褪色的花紋重新上色。更有講究一些的,要在門外掛上錦斾。最好做的熱熱鬧鬧,一竿高旗迎風展,隔個幾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
要說那糕餅鋪,每年最是受人歡迎。
時人擅飲,日常都愛烹茶。要佐茶,就需幾道精緻小點。
無論是酥皮,還是軟芯,各有各的好。
各家拿出看家本領,將一塊小小的月餅也要玩出花樣。
有拿出初春存的薔薇花,醃漬了大半年,滋味早已浸透,透著一股令人迷醉的芬芳。包進餅皮,烘烤後,外皮酥軟,內里香糯,令人只吃一口就欲罷不能。
另有人將各色果乾、果仁混合在一起,配著噴香的胡麻油,剛出爐的香氣起碼要飄個二里地。
而也有人不喜太過甜膩,就選擇未曾添加餡料的胡餅。又做芝麻的甜口,也有撒了胡椒的咸辣口味。
不管哪一種滋味,都擁有廣泛的受眾。
大家熱熱鬧鬧的,一齊迎接著中秋節的到來。
即便是剛入城的流民,也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短暫的忘卻是卻家園的悲傷,沉浸在這喜悅歡樂的氣氛中。
姜萱輕搖團扇,與碧荷等人穿梭在人群中。偶爾看到幾個衣著破舊,但臉上帶著歡笑的平民,也不禁挑挑眉。
建康百姓並沒有因為對方是流民而輕視對方,一些做糕餅的店家還會將一些賣相不太好擺在鋪子前,招呼著過往的流民來嘗嘗香,甜甜嘴。
奔赴千百里,最終抵達建康的流民,心中對這裡並無期待。
江南大旱,好幾個月滴雨未下,地里的莊稼都已經枯死,就連山坡上的草木也被灼熱的陽光燒灼著,卷了葉片化作枯草。百姓家中無糧,也無水,饑荒蔓延,恐慌也在一點點的擴散著。
而此刻,明明還不知道前路該如何走。可四處歡樂的節慶氣氛,還是令人沉浸其中,短暫的忘卻生活的艱難。
路邊,兩個啃著餅的流民低聲交流著。
「我剛剛已問過了,城東招人去修水渠。工錢不算多,但管兩餐,且有住的地方。」
「還給住?」
「你沒看見?就在那東門外邊兒,起了幾座木頭屋子。天還熱,也冷不著人。而且聽說,只要干滿一個月,就能領到兩身衣裳和一雙鞋。」說話的男人伸伸腳,一雙滿是裂痕的雙腳從破敗的草鞋中鑽出。「我也不圖有工錢,只要有個地方住,有飯吃就知足了。」
「是啊。想想咱們這一路上過來,受過多少磨難。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挺過來,會不會死。」那人抹了抹眼,皸裂的手指劃痛了眼角。「我要一直走,不敢坐下,我怕一坐下就再也起不來。我也不敢閉眼,唯恐眼睛閉上,就被人拉去開膛破肚丟在火上燒。」
「唉……」
「唉……」
「咱們幸運啊,遇到貴人啦。」
姜萱聽著眾人的耳語,站在街市中間,仿佛一個意外闖入的過客。
她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虛假的,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無所適從感。
夢中建康被救,可家人們仍舊不敢上街。因為暗巷中可能就藏著飢餓的流民,等待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到後來,這些流民發展成為劫掠過路人的銀錢,甚至還禍害了幾名小娘子。
可如今,同樣的流民,但臉上卻帶著對生活的滿足感。
姜萱歪歪頭,扇柄抵著下巴。
夢中事不一定為真,有時是幸運,又是又是劫難。
突然,她的雙眼微眯,目光凝在某個角落。
未曾想,她們會這麼早遇見。只是這一次,自己不出手的話,她又會有怎樣的遭遇呢?
姜萱輕勾嘴角,忽然有了期待。
仙果正扶著她娘小心翼翼的行走著。
他們家裡只有她爹一個壯勞力,她娘身子不算好,她年紀還小也沒個力氣。至於妹妹,還是個奶娃娃。
她爹去賣苦力,她和娘就去做些縫補之類不需要耗費太大力氣的活計。
那主家人好,允她們可以帶著妹妹一同做活。甚至有不要的衣裳,也賞了她們。
比起來到建康是衣不蔽體的辛酸樣子,他們一家人如今看著才像是活人。
「聽說城東招人修水渠,待遇不錯,還有地方住。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了。我要是去了,你們娘仨就得在一處待著,不安全。」
仙果娘點了點頭,也很贊同,「我看幫人縫補的時候聽說,城裡有個姓沈的員外,家裡要修繕一番,正在招工。那地方離我做工的屋舍不遠,待明日一早你就去問問。」
二人相談,忽然發覺女兒站在路邊一動不動,目光還發直。
仙果娘叫了一聲,她也沒反應,嚇得她忙摟住女兒,淚都要掉下來。
「娘,我沒事。」仙果搖搖頭,讓她寬心。「我就是……發呆。」
她再次看向人群,眉心皺起。
不知為何,她剛剛看向那位穿著華貴的女公子時,心中隱隱閃過一個念頭:那女公子會走過來,笑容親切的帶她回家。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粗布爛衫,又看了看乾枯粗糙的雙手,只覺得可笑。
女公子是什麼人,憑何對她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