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毫無波瀾
2024-05-30 01:51:12
作者: 肉肉肉圓子
暑熱未退,連風都混雜著些許熱意,闖進門時不打一聲招呼,徑直在屋子四處留下熱烘烘的影子。
院中的紫藤枝杈橫生,於屋檐下遮蔽了方寸陰涼。
方形的荷塘里只種了幾株睡蓮,此刻迎著酷熱,也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
姜萱由夢中醒來,迎著一扇微敞的長窗,看到的便是這一副熱鬧的景象。微風拂面,撥動著她的髮絲。那雙美眸輕輕眨動,如木雕般的美人兒這才從幻夢中驚醒,徹底的回到人間。
她一醒,松柳趕忙來端來溫水,伺候她洗漱。先是擦了擦臉頰,又是脖頸和雙手,而後才拿細膩的膏子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薄薄的塗抹了一層。
清雅的芬芳散開,姜萱又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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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飯蔬奉上,她卻沒甚麼胃口,飲了一盞酪漿,又用了幾口澆了櫻桃甜醬的冰酪,方才覺得胃中舒爽了幾分。不過她還尚在病中,也貪不得涼。因而,這片刻的享受,也還是偷來的。
軟塌就立在長窗旁,無需努力,就能看到藍天白雲與綠水庭院相得益彰。
這景色顯然是美到了極致,更是她在松濤苑生活的這十幾年裡陸陸續續的改善,終於將一處平淡無奇的院落改成了自己喜愛的模樣。
牆角的木香已經開敗了花朵,只剩枝條盤旋而上,攀附於牆面,舒展枝椏露出自在姿態。
猶記得,初種下時還是一株不足手指粗細的小苗,而今已經枝葉開闊,攀滿了牆壁。
而頭頂這棵紫藤,還是阿娘在時種下,如今也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春夏即可觀花,又可於樹下乘涼。
松濤苑中是祥和而寧靜的,身在其中,似乎連時光的變化都感受不到。
在這樣的氛圍中,連躁動的心境也跟隨著一點點的平靜下來。
「姜若此刻在做什麼?」
自她從駝峰山歸來又過去了七八日,她那日因高熱昏厥,醒來時人已經回到了松濤苑。房中有碧荷松柳她們侍奉,呂嬤嬤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時不時發出孩童般歡快的笑聲。胡姑姑一面說教,一面支使著丑奴去將棒骨剁碎。
她眨巴著眼睛,怔怔看著繡了粉蝶的帳子,竟有些不知年月。
後來才知,碧荷和丑奴到了寺中發覺他們被人擄走後,即刻派人尋找。上山的人,在半路接到了沈大娘子一行人。而聽聞她被人抓走,丑奴便隻身一人進入林中,正巧找到已經昏迷的她。
說起來是輕描淡寫,提起來則是兇險萬分。
「大夫說要不是丑奴發現的及時,娘子繼續燒下去,腦子都要給燒壞的。」松柳奉上苦藥時,是這麼說的。
姜萱靜靜喝著藥,沒聽到任何風聲,就好像山神廟中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個夢。
碧荷出了門,片刻後又歸來:「十三娘子一直待在院子裡沒有外出。那日歸來後,她好像被嚇破了膽子,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兼之她把沈大娘子推去送死的舉動,惹了沈家不滿,伯爺發了一通火氣,連老夫人都來過問。」
姜若害的沈大娘子險些身死,而姜萱則是救了所有人性命的大功臣。兩廂抵銷,倒是讓姜延波在沈家勉強抬起頭來。
正說著話,忽聽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沈家差人送了禮物來。
一些滋補的藥材與一些寶石首飾還有些名貴的衣料,通通都整齊的擺在箱子裡。除此外,還有一封沈大娘子親筆寫的書信。
來送禮的是沈家的大管事,人稱梅三娘的。
她雖是個女人,卻是個手腕過人的女人,在沈家頗受重用。以女子之身坐到這個位置,實屬罕見,可見其是真的有些本領。
和外界謠傳她是個狐狸精或是母夜叉的面相不同,梅三娘是個溫婉的普通長相,只是笑起來的時候倒是有幾分動人之姿。
她已經不年輕,烏黑的髮絲中夾雜著斑白,眼角也爬滿了皺紋,看著人的時候目光溫和,像極了每個人心目中祖奶奶的模樣。
「奴是替夫人與大娘子來謝姜娘子的恩情,若非有女郎仗義執言,大娘子只怕凶多吉少。此事不好為外人知曉,夫人與大娘子都不便前來,故而遣了奴來送些禮物。只盼望女郎能早些康復……」
多是些場面話,但梅三娘就算有本事將這些話說的熨貼又溫和,聽了讓人渾身舒爽不已。
姜萱本來就不計較這些,只擔心沈大娘子安危。
夢中這個名字一閃而過,只是山神廟血案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現在,她不再是一個符號,而是她姜萱的好友。
「女郎請安心,大娘子只是受了些驚訝,並無大礙。還望女郎好好養病,早日康復。」
送走梅三娘,外面的日頭依舊明晃晃。
碧荷端了碗拌了乳酪的果子,給姜萱吃著開胃。說話間,就提及建康城外的慘事。
因斷絕水糧,好多地方的百姓紛紛朝建康城用來。此地郡守,早已令人緊閉城門不許出入。
這倒是和姜萱夢中的景致無二。
夢裡也差不多是個這個時候,在山神廟血案後,流民的數量加劇。加上製造血案的人,正是南下的盜匪。唯恐有其餘盜匪混在其中,是以只讓城中百姓老老實實的待在城裡。此舉倒也不無過錯,只是因為緊閉城門,一時間人心惶惶。
直到旱災過後,此次郡守受了責難,好幾年都沒能復起。
姜萱不想說郡守所做對錯,但保證她安全的前提下選擇關閉城門,她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況且,夢中郡守下達的決定並不容易。也是經過了一番爭吵,最終在流民不斷湧入城中,接二連三有人家被搶,甚至有女眷受辱後,才無奈決定。
或許在山神廟血案被她阻止後,一切就不同了。
姜萱一面感激上天賜予她的神異,一面又惶恐著。每當她改變一次預言,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就不再她的預料中。她必須要更加小心,才不至於犯錯。
有時她忍不住會想,假如她是一名頂天立地的兒郎,是不是行事就不會這麼艱難了。因是女子,且身份簡單,即便要做些什麼都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