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路漫漫
2024-05-30 01:50:37
作者: 肉肉肉圓子
姜萱在沈大娘那兒玩了痛快,回到家裡已是傍晚時分。
才入夏,建康城便已然是一副熾熱的景象。到了傍晚有了涼風,才覺得舒爽。
「這天氣現在就這麼熱,要等到盛夏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松柳打扇為姜萱扇著風,一張汗津津的小臉滿是鬱悶。
姜萱也看了看天,只管笑,倒是不作聲。
夢中,接連酷熱久不見下雨,江南遭逢旱情,民不聊生。
「娘子總算回來了。」
碧荷看到二人進門,鬆了口氣。
「娘子今日待的太晚了些,讓婢子好生擔心。」
松柳擠眉弄眼的說:「還不是咱們娘子惹人喜愛,被一群小姐妹拉拽著不許她離開,這才耽擱到現在。要我說啊,留下來也好,沈夫人侍弄的園子可真是好看,尤其夜裡,那可叫一個美哩。」
碧荷嗔了她一眼,「外面的飯蔬哪裡有家裡可心,娘子還得喝補湯呢。」
雖說是湯,但多數都是藥材。好在味道不算苦澀,但屋子裡也總飄著一股藥味。
這樣的補湯,姜萱結結實實的喝了好幾年,未來還要持續好久。
「還不是怪那個賤坯子!」提到補湯松柳就來氣,小臉更是漲得通紅,「娘子憐她失了弟弟,又沒有母親在身邊照拂,將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疼愛。可她倒好,竟把娘子推到荷塘里去,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報仇。呸!就是報仇也輪不到她!當我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
碧荷皺眉,呵斥:「噤聲!主子們的事兒也輪得到你來質問,你可當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松柳被她呵斥的臉發白,下意識看向姜萱。
但見她眼皮耷拉著,正看著樹下的一叢開著紫花的鳩酸草。
松柳和碧荷現在都十分了解姜萱的脾性,一看她淡漠的眉眼就知道她快要不耐煩了。
「婢子知錯。」
姜萱嗯了聲,這才瞟向松柳,「日後記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要出了錯,我也懶得保你。」
松柳壓著砰砰砰的心跳,老老實實認錯:「婢子明白了,日後決不再犯。」
「嗯,走吧。」
姜萱沒能走幾步,因某個不經念叨的人踏著囂張的步伐從內宅沖了出來。一見到姜萱,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那高昂的下巴,恨不得戳到天頂去,那白眼仁簡直要從眼眶子飛出去。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簫氏的女兒姜十三娘——姜若。
姜萱看著姜若,只覺有趣。
不管前塵過往儘是如何,姜若倒是如同夢中一般性格,不曾變過。可見,這才是堅守本心的第一人,倒是值得誇讚。
姜若一看到姜萱主僕,就不滿的哼哼,「姜七你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惹了我,我就讓阿爹把你嫁個瘸子去!」
等姜若蹬蹬蹬跑遠了,姜萱才收回視線,道:「去打聽下,姜延波又做了什麼。」
姜若是個蠢的,可也不曾無的放矢。定是姜延波在她面前露了什麼訊息,被她拿來擠兌自己。
姜萱看著天色,帶著人緩步往松濤苑走去。
春夏都好,秋季也妙,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
她記得,姜家覆滅的時候是一個冬天。
她死的時候,也是一個冬天。
冬天有什麼好,白茫茫一片,又冷……又苦。
她實在不喜歡冬天,可是徹骨的寒,足夠讓她冷靜。而不是如今暖融融的天,要將人都曬化,半點去拼的勁都提不起。
今天是初一,所以姜萱才趕在傍晚前回來。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姜家老幼在一張桌吃飯的日子,即便是庶出也有資格來東園。
飯桌上,周老太太坐主位。
知天命的年紀了,可她仍舊看著神采奕奕,一點都不像這麼大年紀的老婦人。
可姜萱卻知道,此刻的周老太太就猶如秋葉飄零,一身傲骨隨時都會被擊垮。他日綏安伯府不在,也是她的命斷之時。
姜萱垂眸,看著色彩黯淡的十指。
若有救,她可要救?
夢中事是真假?亦或是如那盧生,所見是仙人指引前塵。而她現在,則是來世……
夢中為真,她又如何不恨?
可在夢中,該死的人死了,不該死的人也都死了。那些欺辱了她的,背叛了她的人都沒能逃脫一個死字。即是如此,怎麼就又從頭來過了呢。
可笑她曾以為上天是憐她慘死,到頭來或許只是一場玩笑。
阿娘仍舊早逝,蕭莘依舊入了綏安伯府,許姑姑還是背叛了她,正如松柳來到她的身邊,又如呂嬤嬤對她沒由來的信任。
「七娘?」
身側人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一張俏麗臉龐帶著笑意。
姜萱轉頭,看到她嘴角的一枚小痣。
又如她……在夢中她被蕭莘指給姜延波做妾室,而在現實里她被姜延波瞧中,主動朝蕭莘討了人。
「剛剛有些走神。」
花果溫軟一笑,「老夫人喚你呢。」
姜萱忙轉頭,對周老太太溫和笑道:「阿萱剛剛還在想,今年的壽辰要送祖母什麼生辰禮呢。每年都要絞盡腦汁,讓阿萱好生煩惱呀。」
周老太太惜愛小輩,這些人中尤其愛惜姜萱。聽完,便笑她:「阿萱可是我這老婆子的開心果,你就是送個荷包我都要找王嬤嬤供起來的。」
姜萱臉紅紅:「祖母又臊人,阿萱針黹不行,您偏要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今日家宴,也沒什麼規矩,一切如往常。」周老太太意有所指,倒是讓心裡本就有鬼的人不覺臉色微變。
姜萱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飛快掠過,只抓到了一點思緒。
飯後,小輩們行禮退去。庶出的也緊挨著請禮,回了西園。
姜延波走的最慢,漸漸和周老太太並行。
周老太太只作不知,快進院子時,姜延波才忍不住,「阿娘。」
周老太太凝著他,夜色淺淡,她渾濁的雙眼此刻愈發顯得深沉。
姜延波心虛不已,暗自捏了捏手指,「眼看七娘就要及笄了,可婚事還不曾有了著落。我想,也是時候操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