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周肱股之臣廷議交鋒

  就在賈玖單人單騎闖會寧伯府時。

  大明宮，紫宸殿。

  神武將軍馮唐，全身披甲，狀似標槍一樣侍立在正殿大門。

  暖閣，依次站立十數位朝廷大臣。

  正在齊聲山呼陛見崇德帝。

  裡面一品大員計有：內閣華蓋殿大學士楊瑞和，謹身殿大學士鄭淇、掌禮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王易之、掌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陸文、掌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謝敏、掌工部尚書。

  以及，剛剛晉升為東閣學士，翰林學士兼詹事府詹事、和林如海同科的一甲狀元文淮文學士。

  五軍都督府計有：信國公溫諸雄、掌中軍都督，英國公朱銓、掌左軍都督，雄武侯宋進、掌右軍都督，靖寧侯吳壽昌、掌前軍都督，東川侯王世維、掌後軍都督。

  今日的暖閣，大體囊括了大周權力最巔峰的頂層大員。

  眾人齊聚一堂，目的便是廷議，關於甘肅鎮肅州衛右軍左千戶、賈玖的功勞。

  

  暖閣里眾大員叩見完崇德帝，便開始沉默起來。

  各人開始在心裡盤算著、算計著，該如何定義賈玖這位少年郎。

  一時，暖閣里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崇德帝端坐龍案後面，環視一圈十位肱股之臣，最後將眼神停留在東閣學士文淮的身上。

  文淮見狀，拱手一揖奏道：「啟稟陛下，賈千戶三年來，於甘肅鎮和北虜大小戰鬥達一百一十一，至於軍功累計，當需問詢都督府的人。」

  隨著文學士拋出話題，其餘人紛紛在心底浮起一絲驚訝或疑惑。

  靖寧侯吳壽昌見大家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輕咳一聲，朝龍案後的景德帝抱拳道：「啟稟陛下，上月、前軍都督府和兵部有司已有定論，賈玖三年累積軍功當升二級。」

  正五品的千戶，連升二級，也就是正四品指揮僉事，加勛明威將軍，如是一等，便是廣威將軍。

  大周文武職勛細分為，宗室勛親、武官散階、文臣勛階。

  宗親屬於世襲罔替或降等世襲，比如親王或者寧榮二國公府。

  武官散階和文臣勛階，則是天子授予的虛銜。

  後兩種屬於加勛，頂多就是文武多領一份奉祿，屬於天子加恩。

  靖寧侯見諸位大學士老神在在，扮作閉目養神，頓時撇了撇嘴，奏道：「啟稟陛下，賈千戶截殺前廢太子餘孽有功，可再升一級，賞百畝良田，另，這些軍功，還沒計上陛下三年前下詔的恩賞。」

  靖寧侯話落。

  數位大學士猛地睜開雙眼，有幾位，眸子中露出了一閃而逝的精光。

  前廢太子一事，可大可小。

  而他們也差點忘了，陛下三年前下詔勛貴充入邊軍一事。

  如此說來，那賈玖還能再往上升升？

  眾位閣老相視一眼，眉頭輕蹙，開始在心裡盤算起來。

  至於百畝水田，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重點是，今日不能讓這些提刀拿槍的老匹夫稱心如意。

  文淮見陛下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心頭輕一嘆氣，文淮朝陛下揖了一禮，輕咳一聲，對吳壽昌道：「靖寧侯，我聽兵部的人傳報，賈牧之截殺的那群餘孽，可是攜帶了我朝九邊重鎮的布防圖，斯以為，賈牧之的功勞當可封爵。」

  「嘶」！

  其餘五位大學士紛紛朝文淮投來詫異的眼神。

  諸位閣老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

  『你站哪邊的？會不會說話？趕緊退下！你快閉嘴吧你！』

  聽罷文淮的奏言，諸位閣老無不暗暗警剔。

  這位文學士，甚麼時候站到勛貴那邊去了？

  幾位都督府的超品勛貴們聞言，咧嘴無聲地笑了。

  曖閣里，數文淮年齡最小，以四十二歲之齡晉身東閣學士，屬於一隻腳邁進了內閣。

  承安朝以前，內閣的位置一直以來只有五位。

  新帝一年前加多了一個東閣學士，顯然，帝心是要在內閣多添加一位閣臣了。

  文淮有此天恩，實屬崇德帝一手簡拔。

  當然，他也是一位大才，畢竟是太上皇時期的一甲狀元。

  關於賈玖帶回來的傳國玉璽這事。

  總不能放到檯面上來說，正因為文淮年齡小，而他又是皇帝簡拔起來的人。

  崇德帝思前想後，便授意讓文淮打前鋒，提出對賈玖的封賞。

  文淮今日也是硬著頭皮，甘為天子充當馬前卒！

  諸位閣老詫異的是，作為文臣集團，文淮為何會對一位邊軍千戶如此上心。

  且還是當著他們五位閣老面前放言。

  難道他就不怕被一眾文臣唾棄？

  不過，他們也是老狐狸，眾人在心裡一一揣摩，便馬上猜到，文淮顯然是得了天心授意。

  東川侯王世維向前一步，抱拳奏道：「陛下，文學士所言，都督府有所耳聞，果真如文學士所說，那麼，賈玖當封一等候。」

  嚯！

  東川侯還真敢說！

  文華殿大學士王易之向前一步，拱手奏道：「陛下，東川侯一派胡言，賈牧之雖有大功，但尚不足於封侯，賈牧之十二中試，臣那時還慶幸我朝出了一位少年神童。

  惜哉，一年後，賈牧之落第便去了甘肅鎮戍邊，臣，聞其不及弱冠之年，東川侯這是要將賈牧之駕在火上烤，其心可誅。」

  王易之話落，其他閣老頓時想起賈千戶到底是誰了，原來是寧國府的賈玖賈牧之！

  雄武侯宋進呵呵一笑，朝崇德帝抱拳道：「陛下，王閣老言重了，臣倒覺得東川侯所言在理，九邊重鎮本就艱險之地。

  賈千戶除了軍功還有大功，如若朝廷不重賞，卻是難以服眾，這也會寒了九邊將士們的心。

  更何況，九邊重鎮軍事布防圖紙，事關重大，這可堪比滅國之功勞，如若朝廷因其年歲尚小便壓著不賞。

  朝廷豈不寒了我大周朝所有將士的心，歷朝以來，不及弱冠封爵之人，多不勝數，劉漢冠軍侯便是前例。」

  武英殿大學士陸文聞言，笑眯眯地拱手道：「賞，賈牧之肯定是要賞的，但不至於從一個千戶直接封侯，雖說劉漢有前例，但冠軍侯卻是英年早逝的英才。

  老臣倒是覺得，靖寧侯說得在理，賈牧之累功升二級，截殺餘孽再升一級，從三品剛剛好。

  至於奪回九邊重鎮軍事圖紙一功，陛下當可加授其恩，賜其輔國將軍爵勛，這也是對其封爵，這爵位已經是正二品武官之列。」

  「放你娘的狗屁！九邊重鎮軍事布防圖如此重大，區區輔國將軍如何服眾，別說賈千戶不服，九邊幾十萬的將士也會對朝廷寒心。

  你這斯何其歹毒，竟至陛下陷於將士不和的地步，陛下，臣請治陸文大不敬之罪。」

  雄武侯宋進踏前一步，就差指著陸文的鼻子罵了。

  陸文臉色由紅轉白，趕緊朝安坐龍椅的景德帝拱手請罪。

  雄武侯最後參他一本，這可是誅心之言。

  「雄武侯言重了，陸閣老只是愛護賈牧之/之舉，何能上升到危害九邊將士寒心之論，陛下，賞是一定要重賞的，但不至於讓一位不弱冠的人直接封侯。

  這讓其他有功將臣如何想？何況賈牧之年歲尚小，陛下大可壓上一壓，過多幾年，再一併論賞。

  至於幾位侯爺所考慮的也對，可擢升其為正三品兵部右侍郎，再加封其爵，臣認為，封賈玖為三等伯即可。」

  謹身殿大學士鄭淇面無表情奏完，便退回原位。

  英國公朱銓呵呵直笑，撇了一眼鄭淇，這才朝崇德帝拱手奏道：「陛下，鄭大學士居心叵測，如王學士所言，賈玖尚未弱冠，卻是頗顯才能之舉，又是秀才出身的武將。

  老臣雖不是讀書人，但老臣也曾有所耳聞，賈玖科舉應試時，一手館閣體寫得頗得考官之心。

  十二中試之人，文武全才，我朝難得出了如此一位少年英才，難道因為他字體寫得漂亮？鄭淇便欲將他丟在兵部撰寫公文？

  如此，會不會磨滅英才的心性尚未可知？鄭淇、其心可誅！」

  「匹夫爾！」

  鄭淇被英國公氣得雙頰抽搐，鬍鬚都翹起來了。

  恰在這時，外面戰戰兢兢地走進一位內侍。

  及至暖閣較遠處，恭敬地朝龍案後的崇德帝叩拜道：

  「啟稟萬歲爺，重華宮的夏總管領著會寧伯，他們二人此時正在殿門外，候旨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