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尚宮

  一排人在淑芳殿站開，個個臉上的神情雖然帶著恭敬，但是其實是沒有多少惶恐的，想她們這幫尚宮，平日裡也是在宮女的擁簇之下，進進出出盡有人來陪同，她們雖然自稱是奴婢，但是卻比一般的奴婢過得好，比一些落魄的主子過得都要舒心，比如前世淪落冷宮的楚和容。

  尚宮局才是宮女趨之若鶩的地方，這裡才是她們所能得到的最好最後的歸宿，當然，這些是對於那些聰明的女官來說的。

  她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一輩子所能達到的高度，也不過是一個末等的，不受寵的嬪妃，因為那些娘娘主子，她們皆是家世不凡，怎麼都有點背景的人，再怎麼落魄，都有娘家可以依靠怎麼都不會過得太慘的。

  可是這些宮女不一樣，她們也是選秀進宮，但是和為皇帝充實掖庭，開枝散葉的選秀不同，她們一進宮的目的，都是為了服侍，為了干粗活雜役而來的，這樣出身的宮女，怎麼會是有背景的人？更多的，不過是有些罪臣之女之類的，入宮於她們而言，與其說是榮寵，不如說是懲罰。

  相比起那些貴女，這些宮女可真正稱得上是孤苦飄萍，無依無靠，即使她們有點人能得到恩寵，那也怕不高，而一個不受寵，身世又是卑微的妃嬪，下場如何，上輩子，楚和容已經深切的體會了一把。

  楚和容是個聰明人，而後宮之後，一直也不缺乏聰明人，也許人一直處於劣勢的話，那生命力就如同雜草一樣，旺盛得不像話，她們自有她們生存的一套法子。

  而尚宮，就是出身卑微出宮無望的宮女，最後的，最華麗的牢籠，在那裡，才是她們可以安然死去的地方。

  楚和容以前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不顯，再加上家人對她在宮中的死活不聞不問，所以她這輩子，大抵是出不了宮的，即使出的了宮，她也沒有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一開始，她也是擠破頭的想往尚宮裡鑽，她心心念念的，是要怎麼樣通過藝考，順利的進入尚宮局當值，然後憑著自己努力，一步步高升。

  若是她能混到一個一局尚宮，那就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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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的她，也只是懷著這樣的目的罷了，可誰知造化弄人，到了今天，楚和容卻成了一個算是這些尚宮的主子。

  若是老天爺善待她一些，當年讓她順利的進入尚宮，不被調入鳳鳴宮當差，那之後的日子，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波折，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頭了。

  當年，楚和容一心想進的尚宮進不成，也不過是因為有人不想讓她進罷了。

  陳慧兒性子溫軟，最後便由著楚和容替她訓話。

  「今日，請各位尚宮來，只是淑妃娘娘，想與各位親近親近，實在不必過於緊張。」楚和容目光含笑，一眼掃過去，打量著司制局，司寶局，司珍局……一個接一個的掃過去，待看見司禮局的尚宮段儀時，目光不由得一頓，唇邊笑意逐漸加深，「想必各位如今也知道，淑妃娘娘在這後宮之中，眾人無一對她不是馬首是瞻，娘娘年幼，還未熟知宮中的一切禮法，本宮知道，尚宮格局複雜，但是你們如今要明白，你們真正要侍奉的主子是誰，該怎麼做，這些，都不需本宮來教會你們。」

  一干人等，俱是莫名其妙，雖然這些事情，大家都是心中肚明的，但是誰也沒有明面上掰開來說過，今日這淑妃娘娘勞師動眾的聚齊一幫人，本來眾人都覺得，可能會是存了要立威的心思，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的……粗暴的，卻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的施壓。

  眾人心中一時也拿不出個主意，想不明白這淑妃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是生存宮中的本能已經使她們的身體率先做出反應——她們俱是一一行禮，口中道著不敢。

  六尚宮之首，掌管著尚宮局的老尚宮站出來，微微向前一步，說道：「娘娘嚴重了，服侍娘娘，這是我們尚宮的本分，娘娘就是我們的主子，這些尚宮從來都不敢忘，只求把一切事物都做得盡善盡美，以討得娘娘歡心罷了。」

  娘娘都是她們的主子，這宮裡可不是只有陳慧兒一個娘娘，老尚宮這話，明顯是想和稀泥，一代含糊帶過。

  楚和容也多做追究，她笑道：「你們能盡心盡力的服飾娘娘，娘娘開心了，自然少不得你們的好處，本宮說了，今日淑妃娘娘不過是請你們來親近親近，實在是不必太過緊張。」

  真是不痛不癢，一點威壓都沒有。

  連陳慧兒都覺得，楚和容這樣高高拿起，輕輕發下的姿態實在是太過不妥了，她秀氣的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但是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本來如臨大敵一般的尚宮各人，來到此處，好像也沒什麼事情，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一時都對著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存了一些看清的心思。

  到最後，見楚和容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厲害的東西，再待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最後她們便一一推脫尚宮裡有事情，有活要干，一個接一個的走了。

  見人都走完了，陳慧兒才皺眉道：「你……你這樣，是否有所不妥？」

  楚和容安撫笑笑，答道：「的確是不妥，不過今日叫她們來，立威也不是最初的目的，而單單見一次面，所謂的立威，也不見多少成效。她們在這裡被娘娘嚇一嚇，說不定轉頭回到尚宮局裡，就給忘記了。如此一來，也沒有什麼效果，娘娘既然是要有所動作，自然就是要她們傷筋動骨，如此一來，她們才會銘刻於心，對娘娘您打從從心底敬畏起來，不敢再小瞧您。」

  古嬤嬤心中驚疑不定，最後暗暗把楚和容這話記下來，打定主意，回頭找機會就同陳太后說出清楚。

  說實話，她沒看出來，這小小年紀的貴嬪，到底能有什麼手段，可以使得尚宮局的格局發生變化，更不必說給陳慧兒立威了。

  別到頭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