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愛可以延續，恨也可以

  杜爸爸一驚：「送回去？吳良那個雜種豈不是還要繼續迫害她？」

  杜媽媽連連搖頭。

  他們夫妻倆雖然都因為吳小草的身份而很膈應，但也知道她是無辜的。

  不會那麼狠心，還送她回去跟親生父親受苦。

  杜媽媽說：「我們家現在雖然沒多少錢了，但還有一套閒置的房子，我們把房子賣了，然後送吳小草去成人寄宿學校，從頭開始上學，我們供她讀完大學，讓她有能力自己求生，也算是替萌萌負責了。」

  杜爸爸沉思一會兒，嘆了口氣：「行，那就聽你的，反正我是一點不想看見那雙跟兇手差不多的眼。」

  一般都默認愛意可以延續，認為不管大人犯了什麼錯，孩子都是無辜的。

  可是仇恨和厭惡，一樣可以延續。

  當真的恨一個人恨到極致的時候，才會懂這種感覺。

  那是希望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希望他千刀萬剮！

  斷子絕孫！

  血脈再無延續！

  祖墳都被白蟻蛀！

  叫他們怎麼能坦然接受，吳小草這個繼承了仇人DNA的孩子？

  所以，他們決定只給吳小草吃飽穿暖、送她去上學，盡到最基本的責任。

  實在沒有辦法代替女兒去愛她。

  「啊……啊……」杜萌忽然指著媽媽手中的一張照片，激動地喊出聲。

  杜媽媽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這是杜萌十歲的時候，一家人在動物園拍的。

  杜媽媽也一樣激動，聲音發抖地問：「萌萌，你想起來啦？這是你十歲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帶你去動物園，你說這個長著大白臉的猴子好嚇人，那猴子好像聽懂你說話了，特意跑過來嚇唬你，但是爸爸一抬手，就把那猴子給嚇跑了。」

  杜萌摩挲著照片，臉上滿是歡喜。

  她的眼神和十歲那年一樣，乾乾淨淨，沒有看過這世界的一點點污濁。

  醫生說了，有正面的情緒起伏，也很有利於康復。

  杜爸爸開心地和杜媽媽對視了一眼，又趕緊和女兒說：「萌萌，爸爸媽媽明天就去動物園玩，這麼多年了，這丑猴子估計都已經好幾代了。」

  杜萌開心地拍手，含糊不清地念叨：「丑猴子……看丑猴子……」

  杜媽媽和杜爸爸靠在一起，欣慰地看著女兒。

  女兒回來這麼多天，終於開始慢慢記起以前開心快樂的回憶了。

  她又變成那個善良單純的乖女兒了。

  雖然她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但那又如何，不管多大，她都永遠是他們的女兒。

  他們希望她能徹徹底底忘記這十八年。

  能夠康復，能夠重新去追求她的人生和夢想。

  杜媽媽握住女兒的手：「萌萌，爸爸媽媽只要你做被寵愛的幸福女兒，永遠不要再做受盡苦難的母親。」

  ……

  門外，吳小草聽著裡面那一家人幸福溫馨的對話，咬著唇默默流淚。

  她剛剛鼓起勇氣，想讓外公外婆嘗嘗她的拿手菜，哪怕嘗一筷子也好……

  可沒想到，走到門口就聽見外公外婆說要把她趕走……

  她心亂如麻，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做。

  最後只能拿上手機，悄悄離開杜家。

  她跑到外面，給沈滄瀾打電話。

  一接通，她便忍不住哭出聲：「沈律師，外公外婆不喜歡我，他們說我爸爸是強-奸犯，我身體裡有他的血，所以他們不喜歡我，他們要把我趕走，他們不要我……我沒有地方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收留我？」

  沈滄瀾沉默了許久，開口時帶著濃濃的無奈：「其實你跟我隱瞞了很多細節。」

  「你外公外婆也在跟我及時匯報情況，他們把你送走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你是吳良的女兒，另一個原因是，你媽媽的治療需要告別過去的環境和人。」

  「還有，你外公外婆是想把你送去寄宿學校讀書，並不是簡單一句把你趕走不要你了。」

  吳小草的哭聲戛然而止，瞬間有種被拆穿的羞愧感，舉著手機半個字都憋不出來。

  沈滄瀾又問：「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是想問問我的意見，還是想讓我幫助你？」

  吳小草不說話，她也不知道。

  現在遭遇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沈滄瀾繼續說：「如果你想聽我的意見，我建議你聽外公外婆的安排。沒有親緣不要強求，責任他們還是會盡的。」

  「將來你也會遇見愛你的人，你可以結婚生孩子，組建屬於你的親緣。」

  「如果你想讓我幫你，那我唯一能幫助你的也就是資助你上學。」

  「我資助了很多學生，他們有不少人比你慘，有些孩子都沒辦法做到手腳健全，但他們也只是依靠別人一點助力、自己站起來。」

  吳小草還是輕輕啜泣著，沒有說話。

  沈滄瀾放輕聲音：「這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也可以和你外公外婆商量。」

  吳小草又哭起來：「我不想回去，他們都不想看見我……我媽沒記性的，過幾天就把我忘了，忘了挺好的，忘了就可以康復了。沈律師，我無家可歸了……」

  沈滄瀾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你出來冷靜冷靜也好，我可以借你錢，你去住酒店。但你說無家可歸……這件事我真的幫不了你。」

  他已言盡於此，多的真的幫不了。

  他沒等到吳小草回應，只聽見她嗚咽的哭聲。

  他便掛了電話，給她轉了一千塊錢過去。

  吳小草看著手機上的轉帳，依然覺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今晚都不知道該去哪兒，更別說未來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乞丐沒有區別。

  那些好心人過來給她一口吃的，就扭頭走了。

  任何人對她都只有同情。

  那份同情，壓根就支持不了多少天的關懷。

  她的人生依然稀巴爛，什麼都改變不了。

  忽然，頭頂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吳小草，別哭了。」

  吳小草嚇了一跳，連忙抬頭看去。

  是個西裝革領的年輕男人，身材微胖，一雙薄唇幾乎薄成一條線，莫名給人一種刻薄又精明的感覺。

  男人笑眯眯地遞過來一張紙巾：「別擔心，我是沈律師的……師兄，我叫黃唐。我從他那裡聽說了你的事。」

  吳小草不容易相信陌生人，也不敢去接他的紙巾。

  黃唐索性直接坐到她身邊，替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嘆息道：「哎，沈滄瀾也真是的，幫人就幫到底，怎麼能幫你幫到一半就不管你了呢？」

  「不過我這個師弟向來如此，總是一開始顯得多麼為受害者考慮，多麼關心受害者，等確定官司十拿九穩、達到他出名的目的之後，就立馬跟受害者翻臉。」

  吳小草心驚：「他……他幫我是為了出名嗎？」

  黃唐無奈道：「對啊！你以前跟著你爸媽最起碼還有個屋頂遮頭，可你現在呢？他完全不考慮有沒有人愛你，打著伸張正義的名義，最後害得你什麼都沒了！」

  吳小草渾身發抖，腦子也順著黃唐的話想……沒有人愛她了。

  黃唐又笑起來：「不過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已經說服了你們村的人，全部站出來給你爸爸作證，到時候，你爸絕對不會有事，你還可以恢復到以前那樣，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

  黃唐看著吳小草失魂落魄的表情，微微揚起唇角。

  學校那次之後，他還沒機會和沈滄瀾正面交鋒。

  如今終於有了。

  這一次，他不僅要贏，還要毀了沈滄瀾，徹底摧毀他為人處世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