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往事（8）

  夏鳳儀雖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但卻生的一副好皮囊，是標準的美人胚子，更重要的是她言談舉止得體大方，一看就是受過不錯的教育。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沒有男人不好色，林滄海自然也不例外，說他是乘人之危也好，說他是救人於危難也罷。

  總之，幾乎沒有廢多大力氣，林滄海就抱得美人歸了。

  本以為日子會就此四平八穩的過下去，可事與願違。

  婚後不久，林滄海無意中發現了夏鳳儀身上的一封文書，細看之下大吃一驚，並且極為震怒。

  他一輩子精於算計，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個國名黨團長的千金大小姐。

  話說1949年12月27日，成都戰役打響，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在成都平原殲滅胡宗南所率領的國軍30餘萬人，和平進占成都，標誌著四川解放。

  在此之前，那些國民黨軍隊將領早已草木皆兵，無心戀戰，紛紛讓家眷親屬帶著金銀細軟四處逃散。

  夏鳳儀便是在逃難路上遇到了土匪，所帶之物盡數被一搶而空，這才輾轉流落到了西京城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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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大白，夏鳳儀也不裝了，大小姐屬性被激活，那脾氣不能說大了，簡直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著。

  在那個敏感的時代，夏鳳儀的身份特殊，林滄海又從事見不得光的營生，心中自是多了幾分擔心。

  心裡的疙瘩一旦結下，就很難解開。

  二人吵吵鬧鬧，磕磕絆絆。

  最終，這段婚姻只持續了不到兩年就草草收場，說來也是讓人唏噓不已。

  林滄海和夏鳳儀離婚之後，似乎對婚姻有了心理陰影，一直未在另娶新歡。

  時間如白駒過隙，匆匆從指尖溜走。

  一晃，林滄海已近天命之年，考慮自己膝下無子，心中多有不快，整日愁苦，不苟言笑，於是便想領養一個孩子，養兒防老。

  然而，去民政局諮詢了相關政策之後，林滄海並不符合領養條件。

  至於為什麼？說出來讓人大跌眼鏡，根據相關規定，領養人必須未患有在醫學上認為不應當收養子女的疾病，包括精神疾病和傳染病。

  林滄海有病！

  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中分型為相關偏執型的一種精神疾病。

  這種疾病是精神分裂症中最常見的一種類型，以幻覺、妄想為主要臨床表現，常見的有被害妄想、關係妄想、影響妄想、嫉妒妄想、誇大妄想、非血統妄想等。

  經過醫生診斷，林滄海幾乎把這些症狀給一鍋燴了。

  其實，細想下來，這也不難理解，因為林滄海的種種表現正好能夠解釋這些晦澀難懂的專業醫學名詞。

  比如，他僅憑自己猜測就對那麼多人痛下殺手，這屬於被害妄想和誇大妄想。

  又比如，他經歷一次失敗的婚姻就終生不娶，這屬於影響妄想和關係妄想。

  再比如，他標榜自己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伙爺會，其實他知道就算是老祖爺沒了，關中道還有同出一門的白老太，根本輪不上他這個小跟班上位，這屬於嫉妒妄想和非血統妄想。

  「沒錯，我是有病。」

  林滄海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隨即劇烈咳嗽幾聲，一抹嘴角血跡，兀自說了下去。

  「老祖爺在的時候大家圍著他轉，沒人在乎我的感受，因為我是一個外來者，本以為老祖爺不在了，情況會有所好轉，可是並沒有。」

  林滄海越說越激動，都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這一行是個極度排外的群體，所有人都與我保持距離，表面上尊稱一聲林老，可我知道從內心來講，其實伙爺會自始至終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我。」

  言至此處，林滄海苦笑搖頭，神情沒落。

  不過，他說的一點沒錯，也確實是這樣，就像他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我，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鼻大炮，從來沒有真正接納過任何一些人一樣。

  想到這些，我心中五味雜陳。

  佛說，人心像一把鎖，打開了就能面朝大海，裝得下天下蒼生，可眾生都遺失了鑰匙，囚禁了自己，為那一己私利執迷不悟，終了無成。

  可能有人會說，那個年代領養孩子哪有那麼費勁，就跟當今領養一隻小貓小狗一樣簡單。

  這話說的有些誇張，卻也很能說明問題。

  當時，確實有很多人生而不養，養也養不活，於是就把孩子放在岔路口，寫上生辰八字，等待好心人抱走撫養。

  林滄海也曾想過隨便抱養一個就算了，但他這個人凡事都算計的太明白，又擔心孩子長大以後親生父母找來，那樣一來無論從心理和情感上來說，都是無法承受之重。

  福利院的孤兒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已經被證實無法找到親生父母的孩子，而且在辦理手續之前，這些孩子和領養人都要做體檢，所以就少了很多後顧之憂。

  然而，林滄海的算盤打的「噼啪」亂響，可老天爺跟他開了個玩笑，導致領養計劃胎死腹中。

  那段日子，林滄海心中愁苦無法排解，就去了秀甲天下、山勢奇偉、氣象萬千，素有「仙山佛國」之稱的峨眉山。

  峨嵋山是我國四大佛教聖地之一，為普賢菩薩道場，有近2000年的佛教發展歷史，同時造就了許多高僧大德。

  唐代詩人李白有詩云：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

  正好適逢春夏交接，到了支鍋行業的淡季，大家吃了一頓「封箱飯」，說說笑笑之後，各自回家過起了短暫而又平靜的生活。

  所謂「封箱飯」有點類似相聲界的「封箱演出」，暗指把支鍋倒斗的工具暫時封存。

  人去樓空，博通堂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林滄海倍感孤獨，於是起程前往了峨眉山，這一去本打算清修三個月，誰知一待就是整半年。

  他在仙山佛國誦經靜心，滌盪心靈，漸漸的釋然，悟出了佛法精要，感受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準備給心靈尋找一片淨土。

  可沒想到林滄海卻前緣未了，想到了夏鳳儀。

  畢竟愛過、恨過，而且仍在愛著，當真是不願想起又無法忘記，不知所措又無可奈何。

  最終，林滄海決定去找夏鳳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