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蚍蜉撼樹

  「對於某些藥物的研發耗資巨大，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減輕病人的家庭負擔，當然，也希望能得到國家的支持。」

  訪談結束後，白盛宏邀請陳志安共進晚餐，陳志安婉拒，也有不需要酒桌文化的記者。

  他卻接受了趙熙振的邀請，兩人約在鬧市區居民老街一家閣樓見面，這條街道是C市的老城街區，雖沒有市中心的繁榮景象，但多了人間煙火氣。

  這裡是本地市民最愛來的地方，感受一座城市的喧囂市井，就是融入進來，成為煙火氣中的一部分。

  陳志安後到，「沒想到趙總也能接地氣。」

  趙熙振笑笑，他一貫很少來這些地方，選擇這裡是因為人流量大，大家來這裡無非是消遣生活，過自己的小日子。

  沒有人關心旁邊坐的是誰，有什麼別的目的。

  服務員繫著圍裙，拿著菜單和小本，詢問兩人要吃些什麼。

  「兩條無刺鯽魚，我要蒜香味的，趙總香辣味的你可以接受嗎？」陳志安熟練的點菜。

  

  趙熙振點點頭。

  服務員很快到另一桌點菜，沒有時間關注桌前的人是什麼身份。

  這樣的場合反而讓人放鬆。

  趙熙振開門見山，「陳記，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看了你對白盛宏的採訪，你為何會提起我父親？」

  陳志安料到趙熙振是因此事約他，他也不拐彎抹角。

  「坦白說，一個新聞人的直覺。」

  兩人心照不宣，服務員上了一件冰鎮啤酒，一盤油酥花生。

  陳志安：「嘗嘗吧，偶爾過過這平頭老百姓的生活也不錯呵。」

  「陳記客氣了，我不是只會吃鮑參翅肚。」

  趙熙振主動拿起開瓶器，遞了一瓶到陳志安面前，為他斟滿酒杯。

  「你為何會關注我父親的事？」據他所知，他父親的事情已過去許久，久到大眾可能都記不起和康醫院曾經還有一位趙汝孟。今天，又在採訪中提及，這是之前溝通的時候沒有先問詢的事情。

  陳志安端起酒杯，趙熙振見狀立刻端起杯中酒，與趙熙振碰杯的時候，陳志安的杯子比趙熙振矮了幾分，以示尊客重道。趙熙振連忙扶住陳記的酒杯，與之齊平。

  能有人關注他父親的事，他已經感激不盡，談何比別人高一分。

  陳志安笑了笑，人到中年略微發福，國字臉上有淺淺的雙下巴，一笑更加的明顯，一雙有著悲憫情感的眼睛，欣賞的看向趙熙振。

  「一個人做了什麼好事，不是只有墓志銘記得，何況我是一名記者。」

  趙熙振內心有被觸動到，「不知道你對白盛宏有多少了解？」

  服務員端上菜，兩個青花瓷盤上盛著色香味俱全的民間美食，香氣撲鼻而來。

  趙熙振拿起筷子，將表面附著的油潑辣子推到一旁，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魚肉清甜白嫩，帶著點C市獨有的潑辣。

  「在C市醫藥領域，他獨占鰲頭，談不上有多少了解。」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且至關重要。趙熙振相信，他非常了解白盛宏。

  趙熙振繼續問道：「你如何得知他與我父親是同校校友？」

  「醫學網是個公開的網站，你父親和白盛宏一樣優秀，不難查。」也許是職業習慣，陳志安的語言表達有些隱晦，但細品又能發現其中的深層含義。他言語中有對趙汝孟真誠的敬佩和尊重，雖未對白盛宏有一絲詆毀，不過對兩人的態度已再明顯不過。

  趙熙振不希望他捲入其中，「謝謝你關注我的父親，但有些事情，陳記，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左右的。」

  陳記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得坦蕩。

  「如果這個世界，被權利和金錢所主宰，而沒有人站出來告訴大眾真相，那我們每個人都將成為欲望的奴隸。」

  他受到過的威脅，足以讓他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想要撼動一棵根莖脈絡已深入地下每個角落的大樹，我們都是蚍蜉，你可明白？」

  陳志安沒有回答他的提問，而是說：「你會因為自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就放棄尋找真相嗎？」

  「不會。」趙熙振脫口而出。

  「撼動不了又如何，它吞噬的地盤，是我們每個人腳下踩著的熱土。」

  趙熙振雙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人間清醒，同道中人。」

  陳志安也端起酒杯，喝下了正義與良知。

  兩人各自離開，卻又結伴而行。

  織夜銀河的拍攝已官宣殺青，官方陸續放出演員劇照，製片方邀請冠名商、導演、演員等為這部劇付出的所有工作人員參加宴會，同時邀請了許多娛記一同見證。

  宴會在一棟別墅舉行，門口有多名安保人員看守，進入宴會的人員需驗證邀請函方可入內。

  明溪谷與kris是本場挑大樑的焦點，娛記圍著兩位流量明星，宛之的任務已經完成，不愛出風頭的她，縮在角落自得其樂。

  製片方大家都只見過琛哥，而出品方全劇組的人直到本劇殺青都沒有見過，據說今日會來，大家都等著這位神秘大佬的出現。

  趙熙振依舊是一身剪裁合理的西服裝扮，從大廳走進來並沒有過多的記者關注，宛之在沙發上正在吃西瓜，看見趙熙振，連西瓜籽都忘了吐出來，直接吞進肚裡。

  琛哥迎上前去，趙熙振擺了擺手，又各忙各的。

  宛之走到二樓混在人群當中，趙熙振的目光追隨著她，宛之覺得背後一陣炙熱，不由的加快了腳步，躲到大家都不易覺察她的存在。

  kris老早就發現了趙熙振，他甩掉記者，想走到趙熙振身邊，被經紀人一把拉住。

  「今天別出么蛾子，在場那麼多記者。」

  kris表現出乖寶寶的樣子，讓經紀人放鬆了警惕。

  他不去找趙熙振，自有法子讓趙熙振去找他。

  Kris上了二樓找到宛之，她今日穿了一件粉紅色斜肩蝴蝶結魚尾禮服，禮服輕盈的材質上閃著珠光，像一條夢幻的美人魚，稱得她的肌膚嫩白通透，美如桃花。

  半扎的短髮丸子頭，顯得整個人嬌俏靈動。

  Kris注意到宛之腕上的手串，潔白如玉，他熱情的迎上前去，對宛之甜言誇讚一番。

  便托起宛之的手，摸著她腕上的手串。

  「真好看啊，送給我吧。」

  宛之抽回手，將左手別在身後。

  Kris故作生氣，「我不是你最愛的小甜甜了嗎？」

  宛之無語，「什麼跟什麼啊，你不去好好宣傳，當個美麗的花瓶，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下面有大明星撐場面，用不著我。哎呀送給我嘛。」Kris抱著宛之開始撒嬌，拉過宛之的手腕就想去摘。

  宛之有些生氣了，認真道：「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送不賣，你不要開玩笑。」

  「那你摘下來我看看總可以吧？一珠手串這么小氣？看都不能看？」

  宛之服了這位臭弟弟，就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從手上摘下來，再三強調。

  「說好了只是看看啊。」

  Kris點頭。

  拿在手上對著水晶燈仔細端詳，裡面有金色的絲線，越看越是喜歡。

  趙熙振看見Kris上了樓，料到他會去騷擾宛之，也跟著到了二樓。

  走到樓梯扶手處，就看見Kris抱著宛之，想到前幾日他的所作所為，內心一陣作嘔。

  他不允許這樣的人出現在宛之身邊。

  還沒等到他走到兩人身邊，Kris便向他走去。

  「趙總，一起上洗手間呀。」

  宛之的手串還在Kris手裡，她跟在Kris後面，礙於趙熙振在，沒有說出口。

  趙熙振拉住她，「你去哪兒？」

  「你放手，我要去找Kris。」

  「我跟你說過，他是個變態，你怎麼不聽。」

  「你才是變態，放手。」宛之想掙脫趙熙振，

  趙熙振又拉著她的另一隻手，問道：「你的手串呢？」

  宛之沒有說話，只是有些不耐的看著趙熙振。

  宛之今天戴了霧紗彌灰色的美瞳，臉上是橙色的腮紅，臉頰至顴骨處有網狀的彩色貼片，耳朵上帶著粉色透明的小魚鰭耳環。

  像一條剛上岸的迷路人魚。

  Kris在洗手間門口看見兩人暗流涌動的情意，醋意橫生。

  「在這兒呢！」Kris大聲說，晃了晃手上的珠串。

  趙熙振強行拉著宛之走向洗手間。

  「交出來！」

  Kris調皮的用手指劃了下趙熙振的手心，宛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這是什麼騷操作。

  她怎麼不自覺的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趙熙振放開宛之的手，給了Kris一拳，這一次，他不會顧忌一個變態的臉面。

  Kris捂著臉叫疼，但臉上的笑意不減。

  「你看你看，還急上了。」

  「許樂，你再不收斂，我能讓製片人請你來，也能讓你在這一行混不下去。」

  宛之又驚訝的看著趙熙振，許樂就是Kris，製片人是他能呼來喝去的，他是出品人！

  Kris比趙熙振矮上幾公分，他靠近趙熙振，露出陰險的笑容。

  「你不會。」

  因為這部作品是錢宛之的心血，趙熙振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封殺他，他拿自己無可奈何，看不慣又干不掉，自己成為了趙熙振心上別樣的存在。

  趙熙振不想與他多作糾纏，一把扯住手串奪過來。

  Kris並未放手，惹怒趙熙振也是他博取關注的一種方式！

  手串斷了，珠子散落一地，發出嗒嗒嗒的聲音，沒有方向的彈跳到各處。

  宛之心疼極了。

  「你幹什麼呀！」嬌眉都皺在了一起，蹲下身去拾取。

  趙熙振扶起宛之，將珠子一顆顆撿起來，面色恐怖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