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救命恩人

  傍晚時分，小破廟來了一位老者，穿著初步麻衣，身上掛著藥袋。

  老大夫只看了幾眼便說道：「小子，你家這位長輩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李大海「咚」一下磕頭道：「這位阿爺，小子家中遭了難，眼見老父病重卻無錢治病，求您老人家救我阿爹一命，我做牛做馬也報答您的大恩大德。」說著他悲傷地嗚咽。

  老大夫揮揮手讓他起來，把藥袋子放地上，捏著李家阿爹乾瘦的胳膊靜心診脈。

  又仔細看了看病人的眼睛，最後搖搖頭道：「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李大海悲痛不已，一下子跌坐在地，久久不願相信。

  第二日天亮後，老大夫走了，給他夫子二人留了一些銀錢。

  果然每過幾日，李家阿爹便去了。

  

  李大海用老者留下的錢安葬了父親，做起了小買賣，最後才有了自己的事業。

  這幾年來他一邊找阿寧，一邊打聽老者的姓名，沒想到今天居然在趙記的小攤子上再次見到了恩人！

  直到下午，小攤子的客人們才散去。趙鴛鴛做好午飯，叫顧葉楠扶著程爺爺過來吃飯。

  祥子幫著把菜端上桌，四人剛坐下，就看見李大海紅著眼眶走過來，撲通一下跪在程老爺子腳下，顫抖著聲音問道。

  「恩公，您可還記得，十九年清泉鎮城北小破廟？」程老爺子被他驚得筷子差點飛出去，聽了他的話隨即抬頭仔細回憶，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家中遭了難的小子？」

  李大海見老人記起來他，激動得緊緊抓著老爺子的手說道：「是！就是那個小子！恩公，感謝您，感謝您吶。當年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父子二人早就死在那破廟了。」

  老爺子擺擺手，又扶他起來道：「不過舉手之勞，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且先起來吧。」

  趙鴛鴛連忙扶著李大海起來勸道：「是啊，李大哥快快起來吧，有什麼咱們坐下說。」

  顧葉楠機靈地給李大海添了一副碗筷，於是幾人便都坐下來。

  李大海這才把當年的事情說給三個孩子們聽。祥子感嘆道：「程爺爺，您老人家這是救人一命啊。」

  老爺子爽朗一笑：「不過當年順手幫一把而已，哪有你們幾個小傢伙說的那麼厲害了。」李大海忙道：「這位小兄弟說的不錯，當年要不是遇上您，哪有今日的李大海。」

  他又恭敬地問道：「還不知恩公高姓大名，這幾年來我一直想報答您的恩情，但卻從未打聽到您的消息。」

  程爺爺放下手中的筷子，氣氛霎時有些凝重。趙鴛鴛敏感地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便欲轉移話題：「不如我們先吃飯，飯菜都涼了。李大哥，來一起嘗嘗，粗茶淡飯你莫嫌棄。」

  大家默契地拿起筷子吃飯，划過不再提這事。然而李大海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剛才著實不該如此唐突，趙鴛鴛三人卻心中覺得奇怪，為何爺爺突然就情緒不對了。

  一頓飯幾人吃得各懷心思，並不暢快。待吃完飯，祥子和顧葉楠收了碗筷，趙鴛鴛也將桌子擦乾淨，程爺爺朝孩子們招招手，幾人圍坐過來。

  老爺子喝了口茶，緩緩道出了一樁陳年舊事。

  雲州程氏，世代行醫，乃是當地有名的醫藥世家。

  是時長寧王妃常年頭痛，宮中御醫，民間大夫，均試了個遍，依然無甚效果。

  程氏長子程文禮奉命入王府為王妃診治，後果然大有好轉，長寧王大喜，遂格外青睞程氏，一時之間程家風光不已，美名更加遠播。

  當年的程老爺子還是十六歲的少年，亦是家族下一任接班人，故常年跟著家中藥房掌柜在外奔波學習。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長寧王遭奸人污衊謀反，聖上大怒，連帶著程家也被判了全家抄斬。這場風波便是史上最有名的「長寧王冤案」。

  而程家長孫程青松因為外出購買藥材，未來得及歸家而躲過這場屠殺。

  當他回到家時，全家早已被抄斬，所有家產全部充公，偌大的程家只活了他一人。

  眾人聽完，不覺悲從中來，趙鴛鴛和顧葉楠未曾想到，平日裡總樂呵呵的爺爺竟然背負著莫大的悲痛。

  李大海忍不住道：「幸好當今聖上乃是長寧王遺腹子，繼位後查清了當年的冤假錯案，也還給您家族一個清白。」

  老爺子目光動容，悲戚地笑道：「程氏早已覆滅，我也不是什麼程青鬆了，老朽不過山野老頭罷了。」

  眾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如此沉痛的事實面前，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趙鴛鴛看了看偷偷在旁邊哭紅了眼睛的顧葉楠，默默把小傢伙摟進懷裡。

  祥子抹了下淚說道：「自小便看見爺爺在我們村里，我還以為您本來就是這的人。不曾想，唉。」

  程爺爺喝口茶又道：「當年家中出事，我一路逃難，途中遇上了你們阿清奶奶，因為一些事我被毀壞了身子，從此再也沒法如正常的男人一般。」

  「阿清與我情投意合，可他阿爹不願將阿清嫁給我這窮小子，我們一路私奔來了渝州只可惜他福薄，沒幾年就去了。」

  趙鴛鴛不曾想到阿清奶奶和爺爺竟然這對夫夫竟然如此坎坷。

  怪不得小時候來到趙家村時，程爺爺總是悶悶不樂。

  失去伴侶之後也一直未續弦，且從來沒有正常男人的生理特徵。直到收養了自己才漸漸變得開心起來。

  上蒼對程老爺子太過殘忍，奪走了他的親人愛侶，又讓他沒法做一個正常的男人。

  他這雙手從閻王手中奪回了無數條生命，卻獨獨救不回他的阿清。

  醫者救了他人，卻治不好自己。

  幸而老天在他晚年給了他兩個乖巧聰慧的孫子，讓他不至於太過悽慘。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皆有些難過。

  遂翻過這個話題不再提。

  李大海原本因遇到恩人欣喜不已，卻未曾想到勾起了這一些悲痛往事，雖然難受，也有點重逢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