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太傅來訪

2024-05-29 15:36:04 作者: 螢溪

  與此同時,王府書房裡,太傅一臉肅穆,迎上陵慕軒沉冷的面容,鄭重點了點頭。

  

  陵慕軒吸了口氣,眼神一黯,聲音幽幽,笑容有些乾澀,「可是如我當初所想?」

  太傅頷首,「王爺,當年洛丞相伏法之前,宮內確有密使去了靜安侯府,我查出那密使攜著一封密信。相府謀反的真相應該便在那密信之中,只是洛家傾頹後,洛家人只剩個獨女,我派人去尋時,也是下落不明,當年靜安候搜府,這信恐已被他給毀了。」

  「洛昔燕,之前被我收留在王府別苑,後來對王妃圖謀不軌,與我撕破臉皮,便離去了。」

  三年前趙荃作為詠州刺史,領著禁軍入東陵城,頭一件事不是面聖,而是查抄洛家,想來便是這麼個緣由。

  「老師還查到了什麼?」太傅此次親入皇宮,必不止查到了這麼點似是而非的消息。

  「洛家的事,怕是陛下也牽扯到了裡面。」太傅凝神,緩緩道:「詠州一直有陛下的探子,趙家又在詠州隻手遮天,趙家之事我們知之甚少。所以這些年我曾派人入了其州縣各軍,查探數年才有些蛛絲馬跡。」

  「老師請言。」

  「當年趙家軍在東陵城外被北境鐵騎坑殺天下皆知,可不知為何詠州的守軍卻在這十年間大多消失了。」見陵慕軒面有疑惑,太傅解釋,「若不是老臣一直注意西北動向,怕是也難以察覺。這些年,東陵城三萬守軍,上至參將,下至軍士,一年年被打亂遣送至邊塞各城,融進各軍之中,很多人都已查不出去向。如今的趙家軍,是這些年重新招兵建立起來的。」

  陵慕軒沉眼,他明白太傅話里的深意。一支軍隊的磨練絕非易事,將領和士兵歷經戰火生死與共,花數年之功才能鑄就一支軍隊的軍魂。

  詠州是邊塞重城,臨近北境,如此重要的城池,一般絕不會輕易更換將守軍,更何況是以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將士兵融進整個防守大軍中,如今三萬將士便如大海尋針,根本無跡可尋。這些年年年戰火,誰知道還能活下多少。

  「老師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讓趙荃招兵買馬,欲向北境開戰?可這事,有什麼不好,在朝堂上講出來,莫不是,有意引戰?」

  太傅點頭。一時房中氣氛有些凝重,八萬東陵將士,八萬條人命,即便是天下之主,怕也承擔不起天下萬民口誅筆伐。

  「王爺,如今怕是只有被劫持走的薛方錄知道些當年的隱情,雖說現在人人都在傳薛貴妃的宮中秘聞,但背後來說,當年他先被靜安候賞識,才一路舉薦至陛下跟前的。」

  陵慕軒眉頭微皺,終於明白過來。禮部侍郎通敵案查到一半便被強行叫停,只因背後靜安候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重罪,到如今也只是草草結案,靜安侯府仍在安在,他一直以為皇兄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對北境忍讓多年,如今想來,大錯特錯。他這是在養精蓄銳,好把北境一舉殲滅。可是東陵百姓何其無辜,這戰火便又要重新燃起來了。

  太傅說出此言,想必也是猜到了幾分。

  「我以為四國簽訂盟約後,皇兄就絕不會再想著當年之事。」陵慕軒緩緩搖頭,問:「老師,去詠州的人還查到什麼?」

  太傅略一沉吟,道:「畢竟是八萬鐵騎,不可能只有靜安侯摻和其中,他手下老將許知道一二,只是這些人散落各處,我近來得了幾位老將的消息,怕是再過不久,此事會有進展。」

  陵慕軒點頭,朝太傅拱手道謝,「我居於東陵,不便查探此事,多謝老師這些年不辭辛苦,鼎力助我查出真相。」

  太傅連連擺手,稱不敢當,嘆了聲道:「王爺,臣乃皇子太傅,看著你二人長大成人,按理說不該論君王功過,只是先皇帝乃東陵開國定邦之勛,義薄雲天,如今陛下因權要與你兄弟反目,老夫我實在不忍拂袖。但是王爺,你可曾想過……若你有一日查出了真相,朝野會如何?天下百姓會如何?這江山又會如何?」

  這件事一旦真相大白,則會石破天驚,一朝動盪。

  陵慕軒沉默良久,朝太傅看去,眼底的堅持一如當初。

  「老師,我東陵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欠那些苦守邊關的沙場將士一個交代。我不止是皇家的王爺,更是東陵的陵安王,將來無論此事如何,只要是以百姓安泰為初衷,我都會一力抗起所有後果。」

  太傅輕嘆一聲,陵安王這份心胸和擔當,便已不輸當年的先帝了。

  「夜深了,老師早些回府,待有了進展,只需知會我一聲,我會親入太傅府詢問老師。」

  「也好,王爺早些休息。」太傅起身朝外走,行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事,道:「王爺,我派人入詠州的時候,發現有人亦在查探當年相府之事,這件事……可要詳查?」

  這件事除了他們,在意的便就只有北境那位,皇家掩都掩不及,不可能派人查探,哪便只剩下……他會讓陵慕軒定奪,也正是因為如此。

  陵慕軒眼神微動,搖頭,「此事放任即可,老師不必插手。」

  太傅得了答覆,點頭,蓋住斗篷,跟著臨風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王府深處,靜默無聲,陵慕軒著一身玄色裡衣,隨意披了件藏青狐皮大裘,立在迴廊上。

  大風起,刺骨的涼意滲來。他低低咳嗽兩聲,胸口的箭傷疼得沁入骨子裡。一片兩片雪花從天降下,落在他手間,轉瞬即化。

  深秋已過,轉眼便入冬了。

  他突然想起今年夏末時,東陵長街上,蘇酥一身月色白衣,站在煙雨齋高台上,笑得驕傲凜冽,燦然立於他身前。

  原來,不知不覺,她來到他身邊,陪著他快要過完這一年。

  「王妃,王妃!」

  蘇酥坐在樹下的鞦韆上發呆,香菱接連喚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一轉頭,望見香菱極不自然的模樣,挑了挑眉,「何事?」

  香菱摩挲著衣角,期期艾艾望著蘇酥,道,「王妃,那位酌影公子想見您。」

  蘇酥神色微頓,擺手,「不見。」

  「哎呀蘇酥。」香菱難得的對蘇酥的吩咐沒有完美執行,她拉了拉蘇酥的挽袖,「你就見見他吧,都來了好幾次了。」

  自收留酌影在東苑後,他基本每日都會上門求見,但皆被蘇酥拒之門外。於是他曲線救國,對著香菱又是百般討好,還送了些東陵難得一見的小玩意,跟香菱有了些革命情誼,遂攬了簍子來替他說好話。

  蘇酥臉色不虞,香菱又端了杯溫茶從廊上走來,她將茶放到石桌上,「蘇酥,來者是客,酌影公子一直在自責,我聽說在谷底你們過得可是十分艱辛吶。若是沒有急事,想必他不會一日三趟的來寢殿守著,您見一見吧。」

  蘇酥放在膝上的手動了動,沉默半晌,終是拗不過,便揮揮手,「你啊,沒一點防備心,他可是殺手,別跟他走太近,讓他進來吧,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話音剛落,院外已有腳步聲響起,蘇酥抬眼望去,酌影著一身墨綠色衣袍,從院外走進來。香菱埋頭躲在角落裡裝死,看都不敢看蘇酥的表情。酌影倒是知情識趣,見蘇酥有遷怒的跡象,便使了個眼色,讓香菱輕手輕腳的從一旁遁走了。

  酌影緩步走進院子,朝鞦韆靠著的人瞧去,蘇酥臉色微白,沒什麼精神頭,他知道蘇酥為了救陵安王那是耗損了元氣,如今仔細一瞧,心裡暗驚,這怕是不止折了幾分這麼簡單。這樣一想,話到嘴邊更是難以出口。

  「蘇酥。」他立在不遠處,不敢靠近,眼神飄忽,喊了一聲就不動了。

  蘇酥候了半晌就得了這麼一句,心裡頭本就冒火,再瞧見酌影這麼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一肚子火全發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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