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聽說過魔教嗎？

  崑崙瓊華派，太一仙徑，白灝道。

  楚辭雙手倒負走在前頭，玄震夙瑤跟在後面。

  離開瓊華山門的時候，楚辭已經換回平素的青白二色長袍，不再顯得不倫不類，所以兩人看向他背影的目光也顯得很恭敬誠懇，而不是捲雲台回憶青春玩cosplay時的古怪眼神。

  太清真人已經發了話，讓玄震和夙瑤隨侍楚辭一段時間，務必要以師禮對待，這裡面蘊含什麼意思，玄震和夙瑤都不是傻子，自然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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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深不可測的神尊級前輩，玄震夙瑤的態度端正，謹守規矩，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起來就很令人舒坦。

  至少楚辭很舒坦。

  「你們可知道，我從太清掌門哪裡借你們兩個人過來，要做什麼事嗎？」

  玄震背著楚辭露出一絲溫和的苦笑，為什麼前輩高人總喜歡玩這套，就不能坦率一些嗎？

  夙瑤更是直接，落落大方一笑：「還請前輩示下。」

  楚辭一聽到夙瑤熟悉的口音，當場打了一個冷顫，什麼得道高人的氣場一掃而空。

  臥槽，還是不怎麼習慣在夙瑤面前裝逼啊！

  畢竟曾經在瓊華呆了十幾年，夙瑤冷煞高貴的掌門形象早已記憶深刻，如今一副清麗溫柔的模樣，實在讓楚辭有點吃不消。

  難怪當初當慕容紫英的時候，夙瑤一意孤行，門派里還有那麼多人支持她，實在是繼任前的人緣太好了。

  「咳咳，我這個人不喜歡玩天機不可泄露那套把戲，說話說一半也是我特別憎惡的行徑。」楚辭略顯尷尬咳了幾聲，回身『誠懇』解釋一番。

  至於他們兩人信不信，反正楚辭忽略他們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直接當成信了。

  看了兩人一眼，楚辭想了又想，抬起頭看向天空。

  玄震和夙瑤面面相覷，卻又猜不透楚辭的舉動。

  半刻鐘後，楚辭低下頭，看向兩人，手一揮。

  「具體的我不多說，你們自己看。」

  自己看？

  玄震張嘴欲言，已經遲了，眼前一花，頓時覺得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搖搖晃晃顛顛倒倒，只來得及抓住身邊夙瑤的手。

  天旋地轉後，玄震重新睜眼一看。

  捲雲台，氣氛肅然，數百師兄弟站在原地抬頭望天。

  玄震轉頭一看，夙瑤還站在他身邊，猶帶驚容，玄震捏了捏她的小手，送去一個寬慰的笑容，然後回頭找了個熟人打招呼：「玄熙師弟，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然而玄熙沒有任何動作，依舊『傻愣愣』的看著天空，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說話。

  「玄熙？玄...」玄震走過去想要拍玄熙的肩膀，結果手一伸，竟然從玄熙的身體穿過去。

  玄震先是一驚，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幻術？」

  「好厲害的幻術，神念完全察覺不出來，掃過去好像真的是一個個熟悉的師兄弟。」夙玉附和，心裡對楚辭的高深修為越發欽佩，至於楚辭為什麼把他們拉入幻術，估計是一個考驗吧。

  夙玉在人群中走著，陡然鳳眸圓瞪，不可思議地掩嘴驚呼：「玄震師兄你看！」

  玄震一眼望去，看到了『自己』和另一個『夙瑤』，站在所有玄夙字輩弟子的前排。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恢弘廣雋的聲音響起，傳遍整個捲雲台：「玄霄、夙玉，開始吧。」

  師傅？

  玄震抬起頭，太清真人赫然漂浮在天穹，仙風道骨，氣韻獨特。

  「竟然連師傅都能模擬出來，楚辭前輩的幻術修為實在高明！」玄震嘖嘖稱奇，畢竟他的神念探查過去，師傅那合體真君的強悍氣息可是沒有一絲作假，隨侍左右太清真人多年的玄震都察覺不出一絲錯漏。

  緊接著小半天前發生的事情再度上演，玄震和夙瑤重新經歷一遍幻暝界降臨。

  只是這一次，沒有了楚辭！！！

  「不！師兄不要，我寧願一死，也不要你救我！」夙瑤緊緊抓住玄震的手臂，青蔥嫩白的手指頭按得發白，哪怕她知道這的的確確就是幻術，可面前發生的一切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夙瑤投入全部感情，錯以為玄震真的為了保護她被一頭夢貘重創中毒。

  「夙瑤，你冷靜點，我在這裡，這是幻術，別讓幻覺牽動你的心緒。」

  玄震嘴唇發白，臉色難看，嘴巴里安慰著夙瑤，眼洞卻全都是茫然，因為他看到待自己如親生，如師如父高高在上的太清真人，竟然被妖界之主嬋幽重創，是不可挽回的瀕死重傷！

  捲雲台青石階上的紅，愈發濃郁...

  「楚辭前輩，夠了，我們不想看下去。」

  夙瑤看著一個個師兄妹倒在血泊中，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跪倒在地上。

  她的心，還不似後來那般堅硬，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暗戀著玄震的普通女孩子，如此以假亂真到仿佛曾經發生過一模一樣血仇的幻術，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沉重。

  玄震面色陰沉，他跟夙瑤不一樣，他是被太清真人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瓊華少掌門，他天賦極佳，連玄霄都自認不住，敬他為大師兄，他心性寬厚，門派上下無不交口稱讚，他手腕嫻熟，處理偌大瓊華事務滴水不漏。

  他早已看出了這個『幻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天三夜...

  玄震和夙瑤看著捲雲台化作人間煉獄，一批批瓊華弟子戰死，太清真人豁出去剩下的一點兒喘氣的時間，強行衝進幻暝界，想要奪取夢貘劇毒的解藥，無果。

  太清真人死後，局勢變得更加糜爛，宗煉正法幾位長老發出飛劍傳書，豁出老臉向崑崙七派求助。

  然後一件影響巨大的事情驟然發生！

  玄霽，即雲天青，帶著夙玉拐騙望舒劍叛逃瓊華派！

  劍柱崩毀的一刻，玄霄直接重傷瀕死，依靠著水靈珠鎮壓，才吊住一條性命。

  幻暝界趁機脫離網縛，潛入虛空，而距離瓊華派最近的天墉城道友，就差三個時辰的路途...

  玄震和夙瑤看著瓊華派遍地殘骸，看著重光青陽兩位長老裝出來的那副信誓旦旦的可嘔面孔，看著一個個往日談笑甚歡的師兄弟、師姐妹無藥可治，毒發身亡，玄震甚至很奇妙的看著『自己』死去一次，看著另一個『夙瑤』在『自己』的屍體上哭得肝腸寸斷。

  「師妹，我還在。」

  玄震不是白痴，一下子抱住身邊淚眼婆娑的夙瑤，沒有任何言語，一個能把肋骨勒斷的強力擁抱，足以解釋一切。

  光陰輾轉，打壞的建築可以修復，逝去的人再也回不來。

  『夙瑤』成了『夙瑤掌門』，但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任何笑容，玄震和夙瑤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倉促上任的掌門人，一個失去摯愛的女人，如何能讓她笑得出來。

  十九年後，又有新人上門，帶著一柄夙瑤刻苦銘心的佩劍——望舒！

  ……

  天火凌空焚，一劍落瓊華！

  一部原汁原味的仙劍四大電影放完，光影散去，玄震和夙瑤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心緒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兩人陡然大口喘氣，空洞的雙目多出幾分複雜的神色，沒等他們開口，楚辭直接道：「明白了嗎？」

  玄震心裡不知道有多少疑問，話到嘴邊，反而搖了搖頭：「不明白。」

  楚辭一笑，笑得玄震心慌慌：「那就再看一遍。」

  沒等玄震和夙瑤表示抗拒，楚辭已經抬起手來，天旋地轉，兩人又被拋到那個地方。

  只是這一次，多了點不同，楚辭親身扮演那個玄震和夙瑤特別討厭的慕容紫英，然後來了一次驚天大逆轉。

  沒錯，楚辭給他們看的是自己的經歷。

  由於中間有許多鏡頭重複，楚辭這一次在不值得細看的地方加快速度，兩人沒一會兒便頭昏腦漲的出現。

  沒等楚辭開口，玄震搶先出聲：「為什麼這個未來跟上一個未來不一樣？！！」

  「你果然懂了。」楚辭點頭，能夠看出這一點，玄震的悟性可見一斑。

  所謂的『幻術』、『大電影』，其實是楚辭仰望星空，從諸天萬界中尋找那些尚未被源仙劍世界吞併的平行世界，將發生的一切復刻出來，然後把兩人的元神投了進去。

  至於楚辭版的慕容紫英大電影，更是從楚辭自己的心靈深處挖出來的心象投影。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未來又是無法改變的。」楚辭先說出一句前後矛盾的話，沒等玄震深思，便將諸天萬界、源世界升華、百界合一的隱秘坦然相告。

  「你們所經歷的兩個幻境，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發展的幾個未來之一，命運如同一條長河，每一次微小的改變，並不會讓命運遷變河道，只會在諸天萬界衍生一個個新的平行世界，分出一條條微不可查的分流。」楚辭不會告訴他們這是萬界森羅衍生世界的原理，但能說的已經夠多了。

  「我是來自諸天萬界的聖者，境界相當於此界的伏羲女媧，不過我比他們強多了，至少我是獨一無二的。當然，這個世界即將升華，等此界晉升位面，不管是神帝伏羲還是魔尊重樓，全都會成為真正的聖者，與我不相上下。我曾經轉世成為慕容紫英，與瓊華有一段香火情，這個我絕對不會否認，位面晉升是一場大機遇，也是一場大浩劫，幻暝界在浩劫面前不過是區區螻蟻，我不希望瓊華就此覆滅，所以給了你們一次機會，就看你們兩個能不能把握住。」

  楚辭一股腦把所有事情說出來，信息量之大，內容之驚駭，匪夷所思，別說夙瑤，就連玄震都愣在原地，半響沒反應。

  夙瑤笨，想的不多，卻難得想的夠清楚，原本腦袋裡裝了太多東西頭疼的要命，可看到身邊的玄震，驟然大悟，不是還有玄震師兄嘛，以前自己修為上遇到問題，不都朝他請教，等他明白了再告訴我就好。

  夙瑤心裡美滋滋地想著，直接把所有事情拋諸腦後，開始打量面前的楚辭前輩，呃不對，還有一個身份，曾經的元英師侄，現在的他變得完全不一樣呢。

  「那個...」夙瑤張了張嘴，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楚辭用腳趾頭猜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看著面前年輕靚麗的『夙瑤掌門』，嘴角不免勾起幾分笑容，心情沒來由地十分愉悅：「沒事，你想怎麼叫都好，修道中人，不拘禮節。」

  似乎那兩場『大電影』對感性的夙瑤影響很大，甚至影響到了現在，夙瑤搖了搖腦袋，一頭如瀑青絲垂在胸前，嬌俏的玉臉上滿滿的都是親切的笑容，可眉宇間已經隱隱展現出幾分修真者的堅毅：「我該叫你元英還是楚辭。」

  關於稱呼楚辭一點都不在乎：「隨你喜歡，反正紫萱現在也喜歡各種亂叫，偶爾喊紫英偶爾喊夫君什麼的。」

  「紫萱也來了？」夙瑤眼前一亮，頓時找到兩人之間的聯繫樞紐，不一會兒，兩人便和睦地展開對話。

  等玄震整理完腦袋裡的信息，思路完整清晰，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楚辭和夙瑤坐在樹下，言笑晏晏，頓時一臉懵逼。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關係何時變得這麼好？我發呆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辭臉色一動，轉過頭正好看到玄震，臉上又露出同樣的笑容。

  咦？為什麼要說同樣的？玄震心裡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前兩次楚辭露出這樣的笑容，可都說出了一大堆完全不應該讓他這個低級修真者明白的隱秘，這一次楚辭又要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秘密嗎？

  只見楚辭張口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一臉正氣地對玄震說道：

  「你聽說過魔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