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兔死狐烹

2024-05-29 12:19:17 作者: 南槐

  兄長死了,真真正正的死了!被闖進長樂宮的侍衛團團圍住,亂刀砍死!

  她眼睜睜看著兄長變成一個血人,死不瞑目!

  現在整個容家只剩她一人苟延殘喘。容卿不怕死,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不怕!她只想知道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燕墨珩!你捫心自問,我容家為你做了何其多!為何你能如此絕情?!如此狠心毒辣?!」容卿目眥欲裂,嘶聲力竭。

  燕墨珩往前一步,臉上勾起冷酷的笑容:「卿兒,時至今日,再問這些緣由又有何意義呢?」他俯身抬起容卿的下顎,湊近那張他用過真情的可怕面容,幽幽道:「朕不是沒有給你機會,只要你願意,你仍然可以在這長樂宮中快活度日。可你為何學不乖?容家已經沒了,容淵也死了,你求死逆活的姿態能換回什麼?」他近乎呢喃:「聽朕的話,忘記一切,永遠待在長樂宮陪著朕好嗎?」

  

  「呸!」容卿冷笑著一口唾沫打在燕墨珩臉上,「你做夢!」

  「大膽!」王公公大喝一聲就要上前,燕墨珩抬手制止了。他放開容卿,接過王公公遞來的雪緞擦臉。雖一言未發,額頭上的青筋卻爆出猙獰的姿態。

  容卿知道,他怒了。

  不過他越是發怒,她便越是暢快。她冷笑著咒罵了聲「狗奴才」,直氣得王公公臉色發青。

  燕墨珩表情晦暗不明,他扔掉雪緞,語氣低沉:「卿兒,你就當真要逼朕嗎?」

  「逼你?」容卿輕叱一聲,嘲道:「我今日才知,原來你燕墨珩的臉皮子竟然比那燕宮的城牆還要厚上幾分。」

  容卿撐著軟榻站起身來,她緩緩湊近燕墨珩,字字珠璣:「燕墨珩,你的良心當真是被狗叼了去嗎?你我夫妻幾載,我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有對不起燕國的地方?你以為你的皇位是怎麼來的?你是寧王的時候,是我容家千方百計護你前行,為了成就你的野心,甚至不惜殺害了一眾王爺大臣!你登基為帝,在內,我毫無怨言安心替你打理後宮,不曾善妒善憎,你要納妃便納妃,你要納嬪便納嬪;在外,我阿爹、阿兄全心全意為你穩固朝政,守護疆土,我容家可曾邀功?為了你,為了燕國不受戰亂苦楚,我自願前赴狄國為質。三年光陰其中苦楚煎熬,你回報了我什麼?燕國回報了我什麼?你陷害我阿兄通敵叛國,屠殺我容家滿門。此時此刻,我只想知道你心中有愧嗎?午夜夢回你能坦然安睡嗎?!」 言道最後容卿的語氣徒然變得歇斯底里,枯槁的身體也止不住的劇烈顫抖著,滿腔悲憤無處發泄。

  「容卿!」燕墨珩怒喝一聲打斷她,那雙深刻有神的眼眸中仿佛有狂風暴雨在翻騰,他沉聲警告:「你莫要一而再挑戰朕的耐心!」

  「你的耐心?」容卿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的耐心不是全用在引誘我愛慕你,拉攏容家擁簇你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上了嗎?如今兔死狗烹,你何談耐心!」

  一樁樁一間間的帝王私事突然袒露,王公公縮著脖子,冷汗淋漓,只覺吾命休矣。

  燕墨珩徹底被容卿激怒,垂在身側的手掌緊緊攥著,他死死的盯著容卿,臉色鐵青,「你總覺得是朕對不起你容家,是朕錯付了你!你又怎知容家本就是皇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容家三代為相,相自古乃文臣之最,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若你容家就此安分守己便也罷了,偏偏容淵要另闢蹊徑棄文從武。他兩載就有軍功加身,使得父皇不得不冊封他為定遠將軍。」

  「容卿,你告訴朕!文臣之最的丞相再加三十萬大軍的定遠將軍!誰不道一句功高蓋主!父皇早就有心想除之,是朕!是朕苦口婆心勸說父皇,才留你容家多存數載!你這般聰明應當明白,這已經是朕對你容家無上的恩賜了!」

  「哈——!」容卿喘息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狗屁的恩賜!你不過是想讓我容家助你登上這高位罷了,莫要說這些冠冕堂皇令人噁心的謊話了。你的皇位,靠的是我容家!不是你燕墨珩的才能。我容家上下之所以無人居功,為的不過是他們的掌上珍寶——他們的女兒、妹妹——我容卿的幸福平安!」容卿微揚起下巴,像看一條搖尾乞憐的惡犬般看著燕墨珩,刻薄道:「燕墨珩,以你的心胸和治國才能,遠不能讓我阿爹和阿兄誓死追隨。容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是你燕墨珩多厲害!」

  「容卿!」被戳了痛腳,燕墨珩怒吼一聲,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一把掐住容卿的脖子,他雙目圓瞪死死的盯著容卿那雙赤裸裸、血淋淋滿目諷刺的桃花眼,五指用力,咬牙切齒:「容家在你去往狄國的那一年就已經被朕處置乾淨了。你從狄國回燕,朕顧念昔日情分仍待你如往昔,不去計較你是否還是清白之身,將你養在這長樂宮的一片淨土中,雖無名分卻獨享朕的恩寵,獨享不盡榮華富貴!這難道還不夠嗎?啊?!容卿?!」

  「……不去計較你是否還是清白之身」容卿掙扎著重複這句錐心之語,心房像被刀槍劍戟狠狠撕裂,原來在他眼裡,自己早已沒了清白之身。

  多麼諷刺呀!容卿十指狠狠掐進燕墨珩的手臂,霎時鮮血淋漓,與此同時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溢出,模樣悽慘無比,她啞著嗓子聲嘶力竭:「燕墨珩呀燕墨珩!你你求娶我之前便知曉我這破敗身子承不得歡,而今再談起我的清白,不過是想給我按個不守婦道的由頭罷了,莫要再為自己的薄情寡義找藉口了。為了那個位置,你殺害了自己的親兄長,氣死了自己的親生母后!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燕墨珩,你可真是個合格的帝王呀!」

  「啪——!」不等容卿說完,燕墨珩便惱怒的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直將她的打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來。

  看著伏在地上費力咳血的容卿,燕墨珩猛地怔住,他薄唇微動,眉間似有絲絲不忍,卻又很快消失不見,最後逃避般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便匆匆拂袖而去。

  王公公小跑著跟在帝王身後,此時此刻,借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問帝王長樂宮這位的結局。

  容卿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從心靈到身體都像一具屍體。

  *

  又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盞茶的時間……亦或者一炷香那麼久……

  隨著「吱呀」一聲,寢宮的大門再一次被打開,走在前面的公公半彎著腰,姿態謙卑,高高舉過頭頂的掌心搭著一隻白皙玉手,像捧著價值萬金的珍寶,小心翼翼伺候著快他半步的高貴女子步伐緩慢的朝容卿的位置移動。

  女子身著以紅黃兩色為主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服,兩袖旁繡著大朵牡丹,鮮艷無比,裙子帶有袍,很長,隨著女子款款步伐的律動搖曳開來,霎是好看。精美鳳冠戴在頭上,步搖左搖右擺,耀眼奪目。她不止姿態優美動人,面容也生得花容月貌。

  鳳冠霞帔,而今燕國上下能這樣做的也只一人,那便是燕國現在的皇后,也是容卿曾經的閨中密友柯媛媛了。

  「哎呀,阿卿這是怎麼了?怎的吐血了呢?」柯媛媛持手帕掩面,似不忍直視,「曾經的人間富貴花,現在卻變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真是可憐呀,我若是姐姐恐都沒臉苟延殘喘的活著了。」

  容卿沉如死水的眸子微轉,緩緩支起身子,她並沒看向柯媛媛,而是看著地上自己吐出的血液,語氣淡淡道:「你與燕墨珩當真絕配。」

  柯媛媛聞言一愣,旋即笑道:「本宮與皇上自然是相配的。」

  容卿勾唇諷刺:「是啊,都是一樣的不要臉。」

  「你——!」柯媛媛臉上笑容猛地退卻,她指著容卿正欲發火,忽而眼珠一轉,一臉無奈嘆息道:「本宮知道如今阿卿不得皇上喜愛,心中難免怨懟。也罷,這世上之事唯有感情不可勉強,皇上不喜歡阿卿,所以你便被廢了;皇上喜歡本宮,賜本宮風光無限……。」她巧笑嫣嫣:「哎~曾經風光無限的容皇后如今卻低賤到連宮女都不如,怨不得阿卿你心生嫉恨。」

  容卿冷哼一聲,看向矯揉造作的柯媛媛,「不過是個後位罷了,你以為我稀罕嗎?」

  「阿卿此言差矣。稀罕如何?不稀罕又如何?總歸現在都不是你的了。」柯媛媛伸出手瞧了瞧描得一絲不苟的大紅蔻丹,打理得精緻的面容上露出滿意神情,「你知道嗎?同你的年少情誼,曾令本宮喜怨交錯。明明是本宮先遇到的皇上!卻因為本宮的家世不如你,皇上只看得見你!所以本宮不服氣!本宮才要爭!才要搶!就算你有才學又如何?阿卿,你看你,自命清高又是天生病骨。常年泡在藥罐子中,甚至連魚水之歡尚不能滿足皇上。試問,你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坐在這母儀天下的位置上呢?」

  容卿深吸一口氣,質問柯媛媛:「所以容家的事,你柯家也參與了?」

  「哈哈~你還不明白嗎?」柯媛媛滿面笑容地譏諷道:「曾經本宮被你壓著,本宮的爹爹也被容舒培壓著,於我柯家而言,容家早就該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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