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每逢飯局必有危機

2024-05-29 12:10:31 作者: 陸六叄十陸

  在新話劇還沒定下來之前,張曉禾閒著也是閒著,就去問岑酒要了幾齣話劇團演過的話劇。

  岑酒被她嚇了一跳:「你幹啥呀?想要女主想瘋了?」

  「我不是要女主,演配角就行,跑龍套也無所謂。我就想練練手,免得生疏了。」

  「難得,你倒有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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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酒在電腦里找了找,給她發了過去。

  「好好練吧。最近這兩齣話劇也都在上演,你也熟悉熟悉正常的演出是什麼流程。還是那句話,別給我搞砸了。」

  「怎麼會呢?哪次您交給我的任務,我不是順利完成嗎?」

  岑酒最受不了她邀功的德行:「一邊兒去吧,看見你我就煩。」

  「是是是,您忙,您忙。」

  演了配角以後,張曉禾才對演員這個職業的辛苦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水,快給我喝水。」

  張曉禾一下台就到處找水喝,笛子把她放在桌邊的保溫杯遞給她。

  「妹妹,你這是演戲啊還是沙漠徒步旅行啊?渴成這樣?」

  「也差不多了。不跟你說了,我換衣服去了,十分鐘以後我還要上台。」

  十分鐘的時間,張曉禾要完成換衣服、補妝、換髮型等一系列準備工作。手忙腳亂地差點扣子都扣錯。相比她的慌亂,其他配角演員則是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一出話劇看起來角色很多,但是演員往往只有這麼幾個人。所以話劇、舞台劇常常會出現「搶妝」這件事。所謂「搶妝」也就是在幾分鐘之內,換一套下一個角色相應的裝束。除了裝束要換,表演的內容也需要換。配角最大的難點就是要在幾分鐘之內把自己的情緒從上一個角色里抽離出來,然後再用最快速度的將自己代入下一個角色之中。

  比如此刻的張曉禾。

  她這次出演的兩個角色情緒轉變之大。一個是面對孩子發生意外,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母親。一個是年輕的都市女郎。上一秒她還在舞台上哭天喊地,下一秒就要穿著職業套裝,自信又優雅。

  「太不容易了,笛子。」

  終於兩個小時的話劇表演結束,張曉禾癱在椅子上動也不想動。

  「你說得對,我以前真的是不懂人間疾苦。就這,還覺得自己可憐巴巴不被老岑待見呢。」

  「你現在知道也不算晚。其實話劇也好,舞台劇也罷,最辛苦的就是一人分飾多角的配角。一直要跑上跑下,切換人設,而且還沒有主角那樣能被人記住。我最多一次,演了五個角色。中途連衣服都拿錯了,就這樣慌裡慌張跑上了台。」

  張曉禾聽得也跟著緊張了起來:「然後呢?」

  「然後?我都不知道我拿錯了衣服,就這麼稀里糊塗演完了。下台了,服裝師才跟我說拿錯衣服了。在舞台上,犯錯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你好好地演,觀眾哪兒知道你犯了什麼錯呢?」

  張曉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學到了。

  「不過嘛,儘量別出錯,我先走了。」

  「嗯,拜拜,明天見。」

  在眾人的期盼下,話劇團最新的話劇終於定下來了。正當眾人猜測誰會是最後的女主角時,老岑宣布了一個令人大跌眼鏡的決定。

  「這齣話劇,會作為話劇團周年慶的大劇。經過投資方商議,女主角會是徐桐。其他所有的角色也會重新選拔,不一定會從話劇團里選,而是會全國招募。明白了嗎?」

  徐桐?

  這個名字一出,大家除了震驚就是震驚,只有張曉禾一個人在狀況外。

  徐桐是誰啊?

  蕭伊寒告訴她:「徐桐就是當下一個非常知名的女演員。視後、影后獎盃都拿了多少座了。以前她也是演話劇出身的。不過這都快過了十年了,沒想到她又回歸話劇了。」

  張曉禾拿著手機,在網上搜索著徐桐的名字。這不搜還好,張曉禾差點被徐桐金光燦燦的履歷嚇得不輕。徐桐還在年輕時,就被稱為走出國門的話劇演員第一人,那時候她就和岑酒合作過。離開話劇以後,出演的電影、電視劇幾乎沒有不拿獎的,還都是國際大獎。

  張曉禾本以為阿景已經夠厲害了,然而在這位徐桐面前,阿景恐怕也是畢恭畢敬地稱呼一聲「徐老師」。

  這咋跟人爭?演人家B角張曉禾都感到榮幸之至了。

  不對,老岑說其他所有的角色都要重新選過,還是全國範圍招募。那很可能她這個B角也保不住了。

  張曉禾這樣惴惴不安地想著,回到了休息間。

  休息間,其他所有演員們都在討論岑酒剛剛的決定。

  「我看啊,無非就是岑酒想賺錢賺人氣。徐桐多有票房號召力啊。」

  「是啊,我們哪有本事招來投資方啊。人徐桐,大陸女演員一姐,沒人反對吧?」

  「老岑也俗套咯。哪怕他為了票房,再招幾個小鮮肉小鮮花我也不奇怪了。」

  張曉禾被這些信息吵得頭疼,她一邊告訴自己老岑不是這樣的人,一邊又覺得其他人說得很有道理。不然以老岑這個嚴格到雞蛋裡挑骨頭的性子,怎麼可能讓一個近乎10年沒出演過話劇的演員出演女主角分量這麼重的角色呢?

  張曉禾實在是快被休息室里煩躁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便假裝去洗手間,離開了休息室。一轉身,碰上岑酒。

  「『蕭伊寒』,你在這兒啊?走,晚上投資方有個飯局,你跟我一塊兒去。」

  「等等,岑老師。」

  「幹啥呀?」

  「你……我……」

  岑酒被她支支吾吾的模樣弄得心煩:「說人話。」

  「岑老師,你真的像其他人說的那樣,世俗了嗎?」

  張曉禾這麼一問,岑酒就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

  「是其他人這麼認為,還是你也這麼想啊?」

  「我……」

  張曉禾遲疑半天,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你跟我來,我慢慢跟你說。」

  來到了岑酒的辦公室,張曉禾尷尬得很,怎麼一不小心就把這麼蠢的問題問出去了呢?這不擺明了罵他嗎?張曉禾手腳都不知到怎麼放,最後只能盯著岑酒辦公桌後的書法發呆。這幅字寫了什麼,張曉禾一個字也看不懂。

  「寫得好看吧?我女兒出國留學之前給我寫的。」

  提起女兒,岑酒一臉驕傲。

  「嗯,好看。」

  「這是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知道這首詩嗎?」

  知道啊,這不是高中必背古詩詞嗎?這首詩主要就是講詩人志向高潔,不向現實所屈服的偉大理想。

  張曉禾好想說,你看到你女兒這幅墨寶,不羞愧啊?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不就是覺得我這個藝術家沾了一身銅臭氣嗎?『蕭伊寒』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對這齣話劇是有野心,我很多年都沒有再出過一場能走出國門的話劇了。這次的劇本,我情願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就是為了能打造出真正意義上的佳作。」

  「那您是覺得,我們一眾演員都滿足不了您這個願望?」

  岑酒點點頭,誇獎她:「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不錯。」

  張曉禾簡直就想抽自己嘴巴,接這話幹啥?

  「徐桐,有經驗有功底,有你們所有人都沒有的情感表達和輸出能力。人家紅了這麼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們或許很失望,但我就這麼問吧。今天,我讓你們去國家大劇院上跑個龍套,你們有誰能去?」

  張曉禾終於明白了。她站起來,對岑酒欠了欠身子:「對不起啊,岑老師,是我誤會你了。」

  「我在圈子裡混這些年,什麼樣的非議沒經受過?就這,我也不會法氏囊掛在心上。一會兒投資方的飯局,你跟我一起去,長長見識。徐桐說不定也會來,她來了你可別這麼虎啊,聽到沒?」

  「聽到了聽到了,我要是這麼虎,你就抽我。」

  這場飯局是在江邊一家十分安靜的私人會所舉行。這種私人會所從來不接待散客,都是需要熟人介紹,提前一個月預定才能入場。正因為有極高的私密性,都是一些商界大佬和明星藝人才會去。

  張曉禾進到裡面,就像剛進賈府的林黛玉,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

  「不好意思啊,剛下飛機,來晚了。」

  能有這先聲奪人架勢的,想必一定是本次飯局的主角——徐桐。

  張曉禾坐在不遠處,看了一眼徐桐。本人比照片上還要光彩照人,明明是已過不惑之年的年紀,卻好像被歲月遺忘,看起來比張曉禾大不了幾歲。

  「徐老師,您好。」

  「你好,老岑,這是?」

  「我學生,『蕭伊寒』。」

  「哦,你好你好。」徐桐主動向她伸出手,張曉禾趕緊忙不迭地握了上去。僅一會兒,就放開了,生怕自己的手弄髒了徐桐。

  「看來你很重視這個學生啊,上一次這麼被你看中的還是阿景吧?前幾天我在頒獎典禮上看見她了,小姑娘現在落落大方,很有專業製片人那個樣子了啊。你真的會帶學生。」

  「你這不取笑我麼?是年輕人自己爭氣,我一老傢伙,再過兩年退休了。」

  「不跟你瞎客氣,上菜吧,大家都餓了。」

  私人會所的菜都是主廚根據當天的預定人數提前準備好的。從各地運送來的昂貴食材,什麼松茸、海參、魚子醬,都端上了桌。

  「伊寒,我好緊張。」張曉禾只能跟蕭伊寒聊天,緩解一下自己內心的不安。

  其實蕭伊寒也挺緊張的,只是她不能表現出來,還要給張曉禾打氣:「在飯局上,埋頭吃總沒有錯,他們沒跟你說話,你就好好吃飯。總不能來一趟,餓著自己。」

  「行。」

  張曉禾夾了一塊離自己最近的魚子醬麵包,差點被魚子醬衝擊極大的甜腥味衝擊了喉嚨。這就是這個年代的人喜歡吃的食物嗎?也太奇怪了。

  還好最近演戲演多了,讓張曉禾對表情管理這件事駕輕就熟。她優雅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沖淡了嘴裡的腥味,全程看不出一絲異樣。

  「岑老師,這位是您學生啊?我可要好好敬她一杯。」

  這時一個胖胖的油膩中年男子注意到了一直在角落裡裝鵪鶉的「蕭伊寒」,說什麼都要讓她喝酒。

  本來呢,在這種宴會上,張曉禾早就做好了喝酒的準備。但是這個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實在太讓人不舒服了,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恐怖。

  「那就稍微喝一點點紅酒?明天還要工作呢。」

  張曉禾不願意讓岑酒難堪,而且她估計岑酒應該不會幫助自己。她往酒杯里倒一點點紅酒,想著趕緊把那人打發走。

  「那有什麼關係,明天誰沒有工作啊?我明天早上有個集團會議呢,不也喝得比你多?」

  張曉禾都後悔來這個酒局了,她簡直想哭,這可怎麼辦啊。

  這是其他幾個大老闆也開始起鬨,夾在中間的張曉禾弱小可憐且無助。

  「想喝酒,我陪你們喝。我學生酒量差得很,當時喝點吐一地,不僅丟我臉還掃你們興。」

  岑酒終於站出來了,他往酒杯里倒滿了酒,幫「蕭伊寒」解圍。

  還沒等張曉禾感動呢,那幾個大老闆就直接拒絕了岑酒。

  這幫投資房們精明的很,根本就不吃岑酒那一套,說什麼都要和「蕭伊寒」喝酒。他們還為了表示誠意,一口悶了上萬一瓶的法國紅酒。酒勁兒上來以後,他們的眼神更加如狼似虎,看得張曉禾更害怕了。

  「要喝酒啊,我陪你們喝,來,我倒是要看看,誰喝得過我。」

  說這話的正是徐桐,徐桐站在這群投資方中間,簡直就像一個女英雄。

  「桐姐這話說得,誰喝得過您啊。」

  「就是,桐姐,下次,下次哥兒幾個一定好好陪您喝!」

  大老闆們也不傻,聽得出徐桐話里的意思。既然徐桐有意維護「蕭伊寒」,他們也不可能不給徐桐面子。紛紛放下自己的酒杯,不再刁難「蕭伊寒」。

  令人痛苦的飯局終於結束,在徐桐的邀請下,岑酒和張曉禾一起坐上了她的保姆車回去。

  「『伊寒』,對不起啊。我只想讓你在投資方面前露個臉,讓他們有個印象,沒想到他們……」

  岑酒有些懊惱,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沒事,岑老師,但是,您不怕得罪那些投資方嗎?」

  徐桐聽了,哈哈大笑:「小姑娘,那你可是太不了解你們岑老師了。老岑,還記得嗎?你第一次帶我去酒局。」

  「記得,還和他們打了一架。」岑酒看著車窗外,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

  「那個時候,那些投資方也是非要灌我酒,老岑看不下去了,直接和人家叫板,砸酒瓶子,腦袋都被人砸出血來了。後來我問他幹嘛這麼做啊,他說:『我又不是拉皮條的。我把你帶過去,就有義務把你安全帶回來。』所以啊,小姑娘,你真的遇到了個好老師啊!」

  張曉禾感激地看著岑酒,說出了自己進團以來,最真摯的一句話:「岑老師,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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