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坐靈壇（四）

  我一愣，龍臻一怔。

  

  「魅靈族長出了這麼大事，為何我不知道？」

  龍臻把兩顆金珠放回桌面。

  窈姜小姐嘆口氣，「魅靈族特質你也知道，別說關係不算親密的他族，就是一般魅靈，恐怕都沒聽說過。」

  數月前，魅靈族棲居的靈山突然遭遇襲擊，不知名的力量將族長一家捲走。

  但所謂「魅靈族」是外人起的名字，魅靈一向獨來獨往，遊走於山巔峽谷。

  族長的身份只因她是靈力最強的一隻魅靈，並沒有族人可以依靠。

  窈姜小姐若不是去魅靈族長求取容顏永駐的秘藥，也發現不了她一家失蹤。

  「既然是意外發現，你怎麼知道是不知名力量？」

  奇奇把一桌子菜都吃光，抹著油光的小嘴問道。

  「你當我白蛇是低等生靈嗎？連這都看不出，豈不是跟你一樣，只能在牆上做一副畫中妖。」

  窈姜小姐就喜歡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把奇奇氣得抱著米飯鍋，吃了個精光。

  龍臻低頭思索，「魅靈族不過是生長於山林的一支精怪，沒有別的本事，只不過擅長收藏。」

  「不過魅靈族一向有個傳說，誰得到了最強的魅靈，就能取得這世間最強的上古遺物。」

  我聽著這些陌生的名詞，發愁地看著那兩顆金珠。

  「雖然魅靈族關係並不緊密，但魅靈這種生物記仇，要是讓她們自己找到兇手，還不知道要把人間攪和成什麼樣。」

  窈姜小姐聳聳肩，「這事兒倒是與我無關，不過我可不想整日有魅靈遊走在人間，太影響胃口了。」

  龍臻跟我解釋，魅靈屬於山精，鮮少與人界接觸，不懂得人類法則，以前曾經發生過，由於魅靈大量湧現人類社會，把人族與其他妖靈都折騰得夠嗆。

  至於怎麼折騰的，龍臻和窈姜小姐都沒說清。

  我低低地嘆口氣，「我能做些什麼？該怎麼找魅靈族的聖物？」

  想必這些閒散的魅靈突然著急，也不是因為族長被殺，多半還是想找到聖物。

  窈姜小姐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她也不矯情，「白笙，魅靈族的聖物沒有固定形狀，我也沒見過。你倒不必擔心找不到，因為那東西會自動來找你。」

  我縮縮肩膀，比霜打的茄子還要蔫巴。

  龍臻拍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我。

  回一趟家，反倒是攤上一場官司。

  我躺在臥室床上，幽幽出口氣，翻個身看著窗外的院子。

  那棵桃樹多年前就紮根在我家院子裡，但從未開過花，今年不知為何，連開幾個月，就連時令都不顧。

  白雲喜不是我的親爺爺，爸爸只是他收養的孤兒。

  爸媽死後，爺爺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也把他雕刻成形的人偶封進了工作室的壁櫥。

  時至今日，我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也許人生之路從沒有讓我自由選擇的空間，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看一看爺爺曾經走過的路，體會一下他的人生。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悄悄摸進爺爺的工作室中。

  一室木頭香氣，讓我非常安心，捧著一沓古書，我努力從爺爺點評過的書籍中，尋找千年來道山先生的痕跡。

  龍臻遠遠站在院子另一邊，我能感知到他的目光。

  他沒有上前，只默默地看著我，陪我一起等到天亮。

  我對龍臻的心情，非常複雜。

  明知道我和柳爺爺都是承了他的照顧，才能在滿是妖靈精怪的世界活下來。

  可畢竟是爺爺將龍臻在神山的修煉打斷，甚至還讓他的輪迴之路，因我的存在發生變化。

  別彆扭扭的樣子，讓龍臻糾結又好笑。

  我看到好幾次，他想與我說話時，卻又忍不住發笑的樣子。

  ——我更難堪了。

  「龍臻，現在我也知道事情真相了，我……」

  實在張不開口說出違心的話，我叉著手，手心裡全是汗。

  龍臻靜靜看著我，溫柔卻不容反抗地拉出我的手，「阿笙。」

  只有他一直叫我「阿笙」，如果從今以後再聽不見……我的心一沉。

  「阿笙，我不會離開你的。」

  龍臻看著我，像是看傻乎乎的小動物一樣。

  「你覺得道山先生將我帶到人世，是耽誤我的輪迴之路。」

  我點點頭，如果不是爺爺，也許龍臻已經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我的傻阿笙，妖界與人間的算法不一樣。」

  龍臻告訴我，在被爺爺封印的這十五年中，他時時得到白雲喜的靈氣滋養，相比於虛無縹緲的神山，修煉效果更好。

  「更別說道山先生有你這樣一個孫女，天生地養的根骨，我早已圈定你。」

  提到這個，我還是有些不高興。

  妖族有極強的領地意識，但把我當做所有物圈定，多少還是讓我不太舒服。

  龍臻保證，那是他無意識的本能行為，以後絕不再犯。

  我低頭看著兩個手腕上，一黑一紅兩條腕繩。

  黑色的是龍臻用真元化出，專門用來保護我。

  紅色的是木頭新娘的愛物，不知怎麼就戴上了。

  雖說有些忌諱這是千年前的人戴過的東西，但它卻保護過我很多次。

  「那時我只能化出一個虛影，我控制不住地想接近你。」

  龍臻摩挲著我的手腕，有些癢。

  「第一次能靠近你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我忍不住插嘴，「那時候窈姜小姐來我家，就是看到你的存在，才會對我這麼客氣吧？」

  龍臻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妖族行事就是這樣，實力說話。你不必介懷她對你前後態度不一。」

  「雖說妖族多是無心之輩，但窈姜這樣的大妖，一旦認準你，便會拿你當自己人。」

  我懨懨地點頭，「那你呢？如果我不是什麼天生地養的，你還會……」

  「不要鑽牛角尖，世事如此，緣分已定。」

  龍臻體會不到我的心事，我只能暫時丟開那些紛擾。

  這條紅繩就是龍臻為我繫上，在他眼中，有可用的寶物自然不應浪費。

  妖與人，還真是不一樣。

  我暗自苦笑，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