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胎兒頭骨（四）

  「媽呀——！」

  剛才還大無畏的趙叔，直接躥到樊院長身後躲著。

  我看著那小小頭骨滾到我面前，翻了幾個轉，正臉看著我。

  「不不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沒事兒拿這玩意兒幹啥？都是髒東西、髒東西跟上我！我X你大爺的死**……」

  我不滿地抬頭看他一眼，也不知怎麼，把趙叔看得一驚，沒再敢罵。

  撿起圓溜溜的頭骨，那個細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的頭骨。」

  捧在手心裡的小小白骨，空洞的眼窩在看著我，還沒長到完全閉合的鼻腔，發出一陣清涼的氣氣。

  吹得我的手心非常舒服。

  咧開的口只是一條縫隙，還沒有發育完全，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我手中的白色頭骨左右搖晃，反覆吟誦著一句，「一骨還鄉。」

  

  抬頭看向眾人，他們的神色未變，卻是已經被龍臻施法定住。

  「阿笙，把它給我。」

  我神色幽幽，看著龍臻緊抿的下頜骨，搖搖頭。

  「它信任我，我要帶它回家。」

  龍臻眸子一豎，金黃色的龍眸嚴厲地看著我，斷喝一聲，「放開她！」

  我眼前金光一閃，瞬間清明。

  小小白色頭骨發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在我手心裡滾了兩滾，被龍臻兩指一捏，提到他面前。

  「這是胎靈，只孕出人形靈體，還未完全成形，所以靈氣很盛，卻又沒有靈識，做事全憑意願。如果處理不好，會有很深的怨氣。」

  龍臻似是看不起它，把頭骨上下一拋，看得我的心跟著忽高忽低。

  「它現在是賴上你了，仗著你在，我不會把它怎麼樣。」

  我稍稍安心，龍臻的意思是同意我幫助這千年前死去的小傢伙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龍臻的表情有些落寞，警告地點了一下小頭骨，把它重新放回我手上。

  「它現在不敢再引誘你，可以好好問問它了。」

  我抹了一把臉，「小傢伙，你也是墓葬群里的吧，可為什麼只有我和龍臻能看到你們的……遺骨？」

  胎靈再厲害，也只不過是沒有出生的胎兒。

  聽了我的問話，這小東西根本說不清前因後果，滿嘴只會說一句「一骨還鄉」。

  我靈機一動，「現在工地上已經挖掘出51具女性遺骸，去找一下誰是孕婦。」

  龍臻轉身對還在入定的樊院長和趙叔說，「我們去工地上檢查遺骨，你們先去休息一下。」

  我看著他們倆乖乖地走回自己宿舍，關門睡覺。

  工地上燈火通明，巨大的探照燈把一片空曠場地照得像是白天。

  因為東平市文物館太小，也沒有挖掘大量古代遺骨的經驗，保存上來說效率是很低的。

  直到現在，129具遺骨還停放在挖掘現場，只不過每一具都標號，用防塵罩蓋住。

  工地上沒人，所有人都像是被施法不見了一樣，好像喧騰的城市突然寂靜，總是透著那麼一點詭異。

  我抱著胎兒頭骨，對比著每一具女性遺骨。

  可惜，以我有限的能力，根本就沒看出哪一具是孕婦的遺骸。

  「別著急，真要是那麼好找，樊院長早就上報省里了。孕婦遺骸可是比一般遺骸更有研究價值。」

  我點點頭，挖掘現場能給出的研究結論，都是粗糙且初級的，甚至初步定論的51具女性遺骸也不一定準確。

  有些不甘心，我又到男性遺骸那邊開始檢查。

  龍臻陪著我找了好幾個小時，一無所獲。

  我搖著小小頭骨，「你的媽媽到底在哪裡？好難找啊。」

  希望落空，胎兒頭骨也終於多說了幾句。

  「我的媽媽……死了。」

  我心說，是啊是啊，你媽媽已經死了一千多年了。

  龍臻反倒是插句話，「她是什麼時候死的，在進入地宮前，還是進入地宮後？」

  見小小頭骨不說話，他還耐著性子勸慰一句，「要是你能想起來，會更容易找到你的媽媽。」

  狹長扁平的胎兒眼窩，像是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她用利刃，刺進肚子，割斷了我的脖頸。」

  我手一抖，被龍臻雙手按住肩膀。

  「所以你死的不甘心，想去報復他們？」

  小小頭骨左右搖晃，猶疑道，「嗯……」

  我滿心疑問，「可為什麼你要拿走墓葬群里孩子們的頭骨？就因為你找不到你的遺骨嗎？」

  「不是我……我沒有。」

  小小頭骨委屈地哼唧兩聲，龍臻拍拍我，我才驚覺言語太厲，嚇著小傢伙了。

  可墓葬群照片裡的孩童遺骨至少有四五十具，沒有頭顱，更不會被人看見。

  「阿笙，胎靈會在無知無識的時候，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當然知道怪不得它，可現在唯一的線索只有它，卻是個一問三不知的笨蛋。

  三個指頭把小小頭骨放進衣兜，我打著哈欠說，「先睡覺吧，明天跟樊院長好好聊聊。」

  .

  「我就說這個挖掘方案速度快！怎麼樣？我們一天的開挖效果，比你們省文物局效率來得高吧？！」

  「老樊，你這一天到晚不吹牛就難受！還不是你手底下有那麼多高材生，都是國家培養的好！」

  「哎老楊，你這就沒意思了，學生再好你也得佩服我這個當師傅的，當機立斷、乾脆利落！要不到現在連墓葬群大門還找不到呢。」

  我一醒來，就聽到外面樊院長和人在吵嘴。

  揉揉頭髮，摸摸藏在我衣兜里呼呼大睡的胎兒頭骨。

  「小傢伙，起床了。」

  小小頭骨迷糊地哼了一聲，聽上去像是翻個身沒理我。

  我心中嘀咕，你又沒有「身」，翻什麼。

  呆呆地坐在床上，我心中有兩個疑問——

  一個是墓葬群里的孩童遺骨為何不可見，頭顱去了哪兒。

  一個是胎兒頭骨的身體在哪裡，它的媽媽為何要殺死它。

  龍臻敲門，「阿笙，醒了？」

  我應了一聲，龍臻說，「樊院長讓你起來就去食堂。」

  挖掘工作繁忙又勞累，樊院長一頓飯都不會落下，更不允許學生餓著。

  食堂里有兩位熟悉的專家，老楊和老程看到我，連忙招呼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