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胎兒頭骨（二）

  我被這細如髮絲的聲音一催，從尾椎骨向上，開始冒涼氣，一直麻到脖頸。

  龍臻發現我臉色發白，握住我冰涼的手，順勢把電話接到自己耳邊。

  「你拿了我的頭骨。」

  四個人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個聲音。

  龍臻沉著應對，「你是誰？可是我拿了你的頭骨？」

  電話對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幾秒鐘就掛斷了。

  

  放下電話，龍臻雙手握住我露在繃帶外的冰涼指尖。

  「別怕，不過一個小東西。」

  窈姜小姐扯出個笑，意有所指道，「如今她的名聲才剛散播開，就有東西找上門了，以後的日子可有得看了。」

  我被那細軟哀求的聲音撩動心弦，頭暈眼花，像以前一樣，馬上就要進入它的情緒漩渦。

  一聲清嘯鎮住我的心神，我努力看清眼前，是龍臻篤定溫暖的黑眸。

  「這可不行，每次遇到這種事，你都要耗費心神走一遭。小事也就罷了，性命攸關的大事你還不把心神都熬幹了。」

  窈姜小姐言辭犀利，很會調動龍臻的神經。

  他聽了窈姜小姐的話，思索一番。

  「阿笙，今天開始，我教你凝神靜心的心法。」

  我看著原本挺好的氣氛突然緊張，打著哈哈道，「我這算是開始修煉武功秘籍了嗎？」

  龍臻神情嚴肅，慎重地點了下頭，「嗯。」

  吃過飯，柳爺爺跑回自家院子，窈姜小姐藉口蛇族畏寒，要回家睡覺。

  爺爺的工作室里就剩下我和龍臻兩人。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阿笙……」

  龍臻的表情非常認真，讓我覺得非常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龍臻是龍族，我是人族，他的修煉心法會不會與我有基因屏障？

  不過現代妖族在人類社會生活得都很適應，比如顧景雲，他一個蛇族首領居然是生物學的教授，還是專門研究蛇類的專家。

  龍臻說過他是研究古生物的，按照他的親身經歷，的確對上古很多生靈都有認知，這也算是用經驗推動學術進步。

  就在我心裡越來越慌、龍臻的眼神越來越溫柔時，老宅的座機再次響起。

  我一個激靈想去接電話，卻被龍臻攔住，我看到他耳朵微紅，似乎也鬆了口氣，「我來接！」

  龍臻深吸口氣，整理出一個冷定的聲音，「餵？」

  我豎起耳朵，緊張地聆聽電話那頭的聲音，下一秒——

  ——「哎，這是白笙家的電話吧？我怎麼聽到龍臻同學的聲音了？」

  ——「肯定是你打錯了，你可真行，電話也能打錯。」

  我和龍臻皆一臉錯愕。

  上次去工地項目時，我們這些參與的學生都留了聯繫方式。

  我連忙接過電話，紅著臉說，「我是白笙。」

  ——「哎我沒打錯電話！白笙同學，我是樊院長博士生顏曉東。樊院長讓我通知你，周日早點回學校，下周一墓葬群開挖。」

  我一愣，有些恍惚。

  這幾天過得不知日月，從醫院直接回家，把學校那邊的大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學院通知，周日就得回去。」

  龍臻輕輕應了一聲，「嗯。」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臉紅心跳，手心裡全是汗。

  「阿笙，你說……我們只是朋友嗎？」

  我口不擇言，「還、還是同學。」

  龍臻被我的窘態逗笑，「好，白笙同學，明天我們一起回學校。」

  一夜無夢，但我仍然聽到過幾次，那細軟的聲音遠遠向我喊著。

  ——「你拿了我的頭骨。」

  .

  東平市墓葬群開挖過程，省文宣部和省文物局都非常重視，特地下派了專家組現場指揮。

  一個通報批評也沒讓樊院長學乖，滿工地就屬他最樂呵。

  「白笙同學你來了？你這算是恢復了嗎？別動別動，你負責拍照就行，要是拿不動相機，我安排人幫你扛著。」

  趙叔皺著臉，他實在是不明白大學生咋想的，那滿臉的表情，活脫脫就在說「這姑娘是不是有病？都進醫院了還非要上工地。」

  我看著樊院長和趙叔精神狀態都挺好，也很高興。

  墓室里的那隻畫中妖被我收服，能附人身的妖靈就再沒出現過。

  不管怎麼說，能讓樊院長這麼興奮，肯定是墓葬群里挖出了好東西。

  龍臻站在我身邊，非常專業地問道，「樊院長，保護性開發的批條拿到了？」

  「拿到了！連夜加急審核的！」

  樊院長興奮得不行，「省文物局的動作真快，直接上報首都文物部。」

  「上頭一看墓葬群已經有盜挖的跡象，直接下了批文，點名讓我們院承接這次輔助開挖。」

  工地上熱火朝天，別看初春還很寒冷，但年輕的學生們熱情澎湃，連帶著工人們也感受到那一分朝氣。

  「白笙，你就負責拍照，和龍臻一起來，跟我對接墓葬坑位置。」

  樊院長不愧是知名專家，對國內幾千年歷史的墓葬情況信手拈來。

  「根據這個坑基位置來看，並不是簡單的公主或王妃墓葬，反倒像是個存儲物資的地宮。」

  「你們看這塊碑文，文字非常接近唐末的鮮卑文。——白笙，拍照。」

  我忙不迭地跟著樊院長的指揮，對著最前面的墓葬坑反覆拍了幾百張照片。

  龍臻和我一樣，緊盯著墓葬群的開挖過程，我們都想知道，那個吸引住我的龍相壁畫，究竟在第幾層。

  隨著開挖速度的推進，樊院長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嚴肅。

  院長的臉一繃，他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全都不敢嬉笑，整個工地只聽到我的相機咔嚓咔嚓。

  有工人怪叫一聲，「哎喲！骨頭！人的骨頭！」

  呼啦啦湧上去好幾個人，樊院長撥開人群，臉色一變。

  「白笙，你先別過來。」

  龍臻立即把我擋在他身後。

  工地上只有我一個女孩，緊要關頭，樊院長還惦記著別嚇著我。

  我抱著相機，咽咽唾沫，乖乖等在人群外圍。

  龍臻眉頭微皺，輕聲說道，「別怕，應該是那些子民的遺骨。」

  曾經深入到墓葬群中的我，怎麼會害怕因為兵變枉死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