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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龍相(六)

2024-05-29 11:23:54 作者: 桃青一枚

  公主殿下?

  我四下張望,可除了這具女屍外,並沒有其他人,連其他生物也沒有。

  可那聲音充滿虔誠,就在我耳邊響起。

  慢慢抬起頭,遊走在墓室石壁上的金龍眼含熱淚,專注地看著我。

  那聲「公主殿下」,竟然是它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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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前的掛件一直散發著青黑色的光芒,見我又抬頭看向壁畫,瞬時發出一陣灼熱。

  我清楚地知道掛件是在提醒我「危險」!

  但眼前的龍相異常壯麗,一靜一動間,我的神思已經被它牽引,非人性可抗。

  我的臉上似乎掉落金龍的眼淚,它的情緒一點點感染我,胸中湧起無數情懷,感喟萬千。

  我看到當年站在城牆上的「自己」,穿著黑金色禮服,等待遠處敵國王子。

  可「我」等來的不是友好邦交的求親嫁娶,而是一場生靈塗炭的滅國災禍。

  那王子騎著高頭大馬,一身與我般配的黑金戰袍,戴著寶石鑲嵌的面具,一雙眼睛像看著籠中獵物,將我的身影緊緊鎖住。

  公主,城池,黃金。

  敵國王子當眾宣布他要的一切。

  「我」的士兵們寡不敵眾,一個個被敵人刺死、砍死。

  「我」的同族呼喊奔逃,幼兒與老人被扔在路邊無人理睬,任由他們被戰馬踐踏。

  亡國滅種的悲哀面前,「我」沒有眼淚,只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遙遙看向敵國王子英俊偉岸的身軀,他在等待「我」的俯首稱臣。

  他要的不是與他對等的妻子,而是一個可被他奴役的降國公主,是一個能彰顯他豐功偉績的象徵。

  「我」眼中無淚,心中無怨。

  戰亂時期,小國寡民的理想根本不可能實現,抱守一方的結局,就是成為他國爭奪的目標。

  但作為亡國公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的國家和百姓有尊嚴地死去。

  跟隨「我」躲進早就挖好的地宮,安靜溫暖的燈火讓族人重燃活下去的希望。

  可「我」知道,這座地宮只能是埋葬我們的歸宿,是「我」帶領族人走向天國樂園的通道。

  「我」親手發給每個孩子一碗甜水,讓他們拿回去與家人分享。

  孩子們對「我」笑,燦爛如星的眼睛裡,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最先倒下的是體力最弱的幼兒,然後是貪吃甜食的少女少年,悲苦呼號很快充滿整個地宮。

  「我」幽幽嘆息,笑容美麗,看著雕刻在石壁上的畫卷,那是皇室夢想中的飛升天堂。

  有人向「我」發出垂死的攻擊,可他們不知道,士兵們是何等忠於「我」。

  親手將自己的同胞殺死在地宮裡,這是「我」作為最後一位皇室公主,對他們最大的仁慈。

  拾級而上,背後是慘烈的拼殺和無盡的咒罵。

  「我」看著雕刻繁複的地宮壁畫,心中滿是對族人的憐憫。

  愚蠢又可悲的族人啊,難道你們要成為敵國的俘虜,去過那無邊無盡的痛苦人生嗎?

  「我」是你們的公主,是你們尊崇侍奉的最後一位皇室。

  保護族人的尊嚴,是「我」最重要的職責。

  烈焰加身,一切歸於黃土。

  .

  墓室內陰風一起,猛烈的勁風直衝我的面門而來。

  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我臉頰生疼。

  「龍臻,你幹嘛打我?」

  脫口而出的指責讓我瞬間回神。

  龍臻凝眉盯著墓室牆壁上的金龍,眼中醞釀著深沉的風暴,他把我扣在懷裡,言簡意賅地說,「走。」

  我低頭看了一眼墓室里的女屍,她早就是一具枯骨,華麗的裝飾襯托得墓室更加陰森。

  此時那枯骨空洞的眼窩緊緊盯住我,下頜骨咧開,像是一個笑,又像是要張口吃掉我。

  「公主殿下,您不該和您的族人一起,埋葬在這個墳墓里嗎?」

  我牙關緊咬,渾身繃得死緊。

  看著女屍慢慢站起,踉蹌著伸出手向我走來,我的神經簡直要崩斷!

  女屍發出咯咯冷笑,白骨手指上戴著一枚銀指環,「公主殿下,你殺死我做替身,自己逃出生天,我的命就這樣下賤嗎?」

  我看著幾乎要指到鼻尖上的白骨,「我不是你的公主。」

  龍臻一手摟著我,一手微彈,鄙夷地說,「區區幻象,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一片青色迷霧攏住女屍,龍臻抱著我撞開嚴絲合縫的墓室門,我這才看到,外面是一條漆黑甬道。

  龍臻眉頭緊鎖,沒有平日的溫文爾雅,渾身氣場散發著一股被惹怒的怨氣。

  「阿笙,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麼,你只要記住,這是一場夢。」

  陰風四起,哪怕是有龍臻護著,我依舊被吹得睜不開眼睛。

  刀割般的風霜雨雪向我們襲來,我聞到了龍臻身上的血腥氣,摸到了他拼命護住我時被割傷流下的鮮血。

  可我發不出聲音,呼吸艱難,只能勉力抱住龍臻的身體,不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

  緩過神來時,龍臻狼狽地喘著氣,我有些想笑,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仿佛在環繞著我、審視著我。

  龍臻的眼眸泛著黑色漩渦,我深吸口氣,聽從本心,睡著在他的懷裡。

  耳邊隱約聽到那聲音怪叫,「真是一副天生地養的好骨血,有了她,且讓天道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封住我的靈識!」

  「狴犴,你何必要獨吞這身骨血!」

  狂風大作,刺骨的寒冷讓我從裡到外都被凍住。

  緊摟住我的龍臻用自己的身體對抗凜冽的打擊,我在睡夢中卻奇怪地感受到他的坦蕩。

  像是自然萌發的視死如歸,就好像用生命保護我是他的本能。

  意識回籠時,我知道自己被龍臻護住頭抱在懷裡,聽著他穩健的心跳,我悠悠睜開眼睛。

  是醫院。

  「龍臻,我現在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幻象?」

  反覆幾次,我已經分不清醫院是真,還是墓室是真。

  龍臻揉著我的頭髮,輕聲說,「你在做夢,睡醒就好了。」

  眼皮勉強支撐兩下,我乖順地躺到被窩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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