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窈姜小姐(一)
2024-05-29 11:23:12
作者: 桃青一枚
柳爺爺在桃樹底下早煮好了桃葉水,小茶壺裡滾滾沸騰,發出滋滋的聲音。
聽著非常舒心。
我看他臉色還是不好,主動把白糖糕的油紙打開。
剛出鍋的白糖糕味道四溢,柳爺爺不由得咽咽口水。
「柳爺爺,下周我就去學校報到了,以後這白糖糕啊,可就得你自己去買了。」
別彆扭扭地夾了一筷子糕,柳爺爺的表情都化開了。
水冢鎮的老字號白糖糕,真是一絕。
「笙笙,等你進城上了大學,儘量往外奔,咱們鎮上一年出不來幾個大學生,你一個丫頭,無親無故的,能自己熬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說著說著,柳爺爺落下淚來。
我連忙給他斟滿一杯酒,失笑道,「柳爺爺,你難道不是我的親人嗎?何況城裡大學離咱們鎮只有一個小時的公交路程,每周我都能回來看你,。」
「你要是想我了,就坐車去城裡看我,我可以帶你在城裡看看,有沒有更好吃的白糖糕、更好喝的糧食酒。」
柳爺爺用白背心擦一把眼淚,攮著聲音,「我不去,我暈車。——笙笙,你、你到了城裡,好好學習,以後找個好工作,找個好人家,也能過幾天好日子……」
越說越心酸,柳爺爺當真是抱著酒瓶子嗚嗚嗚地哭起來。
我哭笑不得。
給喝醉躺倒在柳樹下的柳爺爺披上一條毛毯,我端著剩下的白糖糕,一邊吃一邊整理我入學需要帶的東西。
忽然覺得有人在門口看我,一抬頭,恍惚像是有個穿著旗袍的女人走過。
我眨眨眼,跟到門口四處張望一番,只看到坐街乘涼的老街坊。
難道是來找我買人偶的主顧?
不怪我多想,有些主顧想買人偶,卻難以啟齒,總覺得和神神叨叨的水冢鎮白家扯上關係,會讓人指指點點。
要是那女人真是主顧,我還得找找她會不會留下什麼暗示,讓我在哪裡交貨。
畢竟是要上大學的人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平日賣爺爺留下的人偶攢出來的。
誰會嫌錢多啊。
沒找到潛在的主顧,反倒是吳嬸兒上門了。
我看著她,覺得很堵心。
「白笙,吃飯了嗎?沒吃到吳嬸兒家吃一口?」
我勉強露出個笑容,只搖搖頭,沒說話。
吳嬸兒身邊跟著個陌生男人,不是我們鎮上的,看我一副木訥神態,悄悄跟吳嬸兒對了個視線。
「白笙啊,我記得你是七月初的生日,眼看著要滿十八歲了。」
鎮上人算年齡用農曆,不過我其實是六月初九的生日。
吳嬸兒往我身邊走了兩步,我立即後退,踩著院門的門檻,警惕地看著他們。
「別看我們白笙膽小,可是實打實的大學生!水冢鎮一年才能出幾個大學生?——白笙啊,別說吳嬸兒是老鄰居不照顧你,你這年歲也不小了,早點兒訂下一門親事才是正經。」
我一頭霧水,呆呆地看著吳嬸兒的嘴一張一合。
「吳嬸兒,你到底想幹啥?」
見我終於搭話,吳嬸兒推了一把身邊的男人。
「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咱們新良縣的大戶人家,快叫梁叔!」
我心中覺得厭惡,因為那男人看我的眼神可不像一個普通長輩,仿佛是看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
本來跟吳嬸兒就沒什麼關係,我也不怕得罪她。
「吳嬸兒,沒事兒我進屋了。」
「哎——你這丫頭咋這麼心急?吳嬸兒找你,還不是有好事兒嘛。」
我落了臉,站在門口不動,不想讓她帶著陌生人進院。
姓梁的男人開口就笑,「這小丫頭脾氣還挺大,不愧是大學生。」
吳嬸兒應和著點點頭,話里話外可沒停了貶低我,「大學生也是個女子,以後過了門可不就還得聽男人的!要我說啊,女子就不該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將來不還得圍著男人和鍋台轉?」
我只當她放屁,才懶得跟她對付。
「行,我同意了。不過我有個條件——」
姓梁的和吳嬸兒兩人自說自話,把我當個沒嘴兒的聽話葫蘆。
「這宅子我挺相中,姑娘有這個身家,就算是個孤女,也勉強配得上我們梁家。不過這宅子在過門兒前得交到我兒子手上,過戶不用你們操心,我隨便找個關係,一兩天就處理完。」
吳嬸兒像是得了什麼天大的便宜一般,歡天喜地一拍手。
「哎喲!那可敢情好!我們白笙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總算是有了依靠,以後可就不愁吃穿了!——白笙,你高興傻了?快點頭兒啊!」
我懵了。
我只是不愛和鎮上人說話,又不是真傻。
他們這是擺明了要算計爺爺留下來的宅子,還說得像是給我不得了的前程。
「吳嬸兒,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說完,我回身進院,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哪知那姓梁的男人,仗著身材高大,直接插進來半個身子,用力一推,險些被他闖進來。
我的倔勁兒上來,死死推著門不放。
只聽吳嬸兒尖利的聲音喊道,「白笙你這丫頭太不懂事了!這麼好的親事就是天上掉餡餅!你可別不識好歹!」
「親事這麼好,給你閨女留著!再不行自己嫁去!」
柳爺爺拎著一把掃院子的大掃帚過來,怒氣沖沖地拉開我,衝著姓梁的就輪過去。
「姓吳的你個老娘們兒不是人!」
我被柳爺爺擋在身後,那姓梁的被大掃帚打個正著,連忙撲騰著擋住頭,向外躲去。
兩人都被柳爺爺打出去,街坊四鄰吃過晚飯都在納涼,一個兩個的全看過來。
「剛才你找笙笙租房子,我就沒理會你,現在可倒好,把這姓梁的找來騙笙笙嫁給這種人?姓吳的你摸摸良心……呸,你就沒良心!」
大掃帚不留情面,吳嬸兒和姓梁的被打得抱頭鼠竄。
開始還能跟柳爺爺回幾句嘴,到後來柳爺爺不知使出什麼武藝,借著酒勁兒揮得掃帚是虎虎生威。
「白笙小姐,你們家門口,這是上演全武行呢?」
一個穿著黑色絲絨旗袍的女子,笑盈盈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