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掏舍利子

  人倒霉時，就連喝涼水都塞牙縫。

  我現在覺得這句話簡直無比正確。因為我現在就覺得自己倒霉透頂。

  我叫林濤，二十歲，前不久剛剛大專畢業。這年頭，一個專科生還不如一個搬磚工，簡歷投出去永遠都是石沉大海，這麼折騰了一個月後，眼瞅著連飯都快吃不上了。沒辦法，我只好放下姿態，去了一個市郊的中學當保安。

  做保安雖然錢少，工作卻很清閒。現在正值放暑假，老師學生都放假回家了。學校就趁著機會想把操場再修整一下，但是一鏟斗挖下去，卻挖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先是挖出了幾塊連著木頭的石疙瘩，然後又在下面發現了一個地宮，工人從地宮裡密密麻麻地清出了幾百個骨灰罈後，文物局的人也被驚動了。

  文物局的人過來之後，很快就斷定這是一個古代的僧人墓穴，地宮裡有很多珍貴的佛經石刻，具有很高的歷史文化價值，當即就要求把它完整發掘。但這個時候，學校一個退休的老教師卻站出來阻止了他們。

  「不能挖了，再挖會出事的！這些和尚死了不起佛塔不立碑刻，反而建了一個地宮，還刻了那麼多除魔的經文，八成是在在封禁什麼東西，聽我一聲勸，還是把土填回去吧！」

  老教師姓孫，今年已經快九十歲了，別人都叫他孫老頭。他二十多年前就退休了，退休後就開始神神叨叨，研究一些關於易經八卦，奇門遁甲的事，平時過得深居簡出，幾乎都快被人遺忘了。他這麼一個糟老頭子的話，哪會有人在意？直接就被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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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趕緊挖，地宮裡有好多寶貝！」

  這一動土，就出了一樁怪事。當天夜裡一群工人聚餐喝酒，途中有個工人一去不回，第二天四處尋找都找不到。還是我腦袋轉得快，跑去地宮檢查了一下，才在裡面發現了他的屍體。

  他死得很奇怪，四肢手腳都沒事，腦袋卻插在地宮的沙堆里，就這麼活活把自己給悶死了。

  警察很快就下出了結論，他因為醉酒過度，失足掉進墓坑裡摔暈了過去。又因為坑道是傾斜向下，掉下去時身體滾落，腦袋正好埋在地宮的沙土裡，最後導致窒息而死。

  當天孫老頭也過來了，一邊看著現場一邊嘆氣，卻沒說一句話。當時又鬧又亂，也沒人注意他的到來。

  結論倒是簡單明了，但事故責任雙方卻扯起了皮。文物局說人是學校請的，應該讓學校負責，學校說工人早就被文物部門接管了，他們不背這個鍋。兩邊相互指責，再加上家屬又哭又鬧，兩邊的人都把我推出去擋災，害得我沒少挨那幫老娘兒們的拳腳。而且這麼一來二去，工地就徹底停了下來，挖出來的瓶瓶罐罐就毫無懸念地扔給了我保管。

  任誰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揍，心裡都會不爽，比這個更不爽的，連著挨了好幾頓，還沒法還手。

  但其實這在不爽背後，我心中卻隱隱地竊喜起來。因為我突然意識到，發財的機會來了！

  我們這個地界號稱六朝古都，地上的好東西多，地下的好東西更多，隨便一挖就是上千年以前的東西。雖說這次挖的只是一個僧侶墓，但一個古墓里再窮，也總得有幾樣值錢東西吧？

  而且從挖出東西到停工，我在一邊全程圍觀，文物局的人根本還沒來得及把這堆東西登記造冊就出了事，現在人都跑了，那我隨手拿個兩件，應該沒人知道吧？

  但在此之前，我還得先搞定另外一個人，那就是施工隊一方看守機器的秦大海。工地上雖然人都走得精光，但是機器設備還在，自然要有一個人看著。

  老秦不過三十歲出頭，沒有有什麼愛好，唯獨嗜酒如命，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溜出去買了不少高度白酒，打算晚上把他灌醉了獨自行動。

  施工隊的工棚在操場邊緣，緊挨著教學樓搭的。本來是工人們睡覺休息的地方，但挖出寶藏後，就成了文物局的儲藏室。工棚用的是夾塑鋼板，在這種天氣里，當真是又悶又熱，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一個德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兒。

  我本來在職工宿舍睡得好好的，但領導一聲令下，也不得不乖乖地搬到工棚跟工人作伴，心裡早罵了無數次，不過看在錢的份上，我忍了。

  過然不出我所料，秦大海在簡易工棚里根本待不住，這會正坐在門口納涼。現在工人放假回家，偌大個學校就剩下我們倆人在這。而且夜裡的校園更是寂靜的可怕，除了工棚門口的一盞吊燈，二十米外就是一片黑暗，更別提前兩天學校還剛死過人。我一路走過來都覺得有些惴惴不安，秦大海居然沒一點反應，坐在吊燈下抱著手機看電影，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秦大海鼻子尖得很，我還沒走近，他就開始抽起鼻子，然後電影也不看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手裡的酒瓶，咽了口唾沫。

  「林濤……大晚上的，你帶這麼多酒是幹嘛……」

  「這不晚上無聊嘛……咱們喝酒聊天解悶。」

  「光是聊天你買這麼多酒？」秦大海笑得極賊，讓我生出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他該不會察覺到了什麼了吧？

  「要不怎地，對著空氣扯皮啊……」我臉上裝得很鎮定，其實心虛得要命。

  「嘿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大海還當真不客氣，二話不說就把我手裡的東西接了過去。他抄起一碟鹹菜，一頓飯功夫就幹下去三四瓶。

  擦！這廝酒量真好！看著老秦兩斤下肚卻沒有任何反應，我心裡一邊暗罵，一邊趕緊又給他開了一瓶。但這時候老秦卻沒急著喝，而是笑眯眯地盯著我開口了：

  「林濤，你說實話，今個突然請我喝酒，到底是為了啥？」

  「跟你說了沒事，就是閒極無聊，喝頓小酒而已……」我瞟了那堆骨灰罈一眼，有點心虛地說。

  「盡給那裝蒜！」老秦呵呵一笑，眉毛一揚，小心翼翼地從自己錢包里掏出一粒珠子一樣東西：「你看這是什麼？」

  這顆珠子看上去灰白髮暗，形狀也歪七八扭，說它是珠子都勉強了，倒像個石頭粒兒。

  「一塊破石子有啥好看的！」我瞅了半天也認不出來，就乾脆等他解釋。

  「沒眼力，這是舍利子，可精貴呢！」秦大海撇撇嘴，小心地把舍利子裝好，得意地指了指扔在工棚里的骨灰罈：「這是什麼地兒，和尚墓啊！舍利子還能少？我已經問過了，這東西一顆就能賣好幾百，這邊又扔了好幾百個骨灰罈，舍利子還能少了？」

  我擦，合著這貨自己也手腳不乾淨，白瞎了這頓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