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命運多舛山河無恙
2024-05-29 09:37:03
作者: 胡亦菲
廳上擺了飯,高肅沒來得及換下朝服,他身著箭袖袍子,坐在椅子上,眉目俊朗,這一刻空氣瞬間凝結,許是方才元軒太肆無忌憚,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近年來,兩人相處頗為親近,在元軒面前,高肅從未把自己當作北齊皇室。
兩人相對而坐,高肅看著元軒。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他起過疑。
元軒的手指修長,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感覺到高肅的目光,他轉眸:「嗯?」
高肅正襟危坐,並不動筷,勾動唇角,道:「怨靈湖邪祟是有人故意為之。」
元軒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送入嘴裡,喝了口酒,他悠哉地道:「這山川如酒,只是有些人不懂得那礦世的溫柔。」
高肅盯著他,道:「怎麼說。」
元軒卻環顧蘭陵王府,道:「說起來罪過,我至今還沒告訴四爺我的家世來歷。」
高肅道:「無妨,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認識的是鴻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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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月自來北周后,宇文邕待她極好。宇文邕沒有實權,因此是個十分閒散的皇帝,得空他便帶紅月去後山農舍小住。
紅月做飯一絕,許是蘭夕的魄在她體內的緣故。
宇文邕吃著紅月做的膳食,樂不思蜀。
這日,兩人用完香氣撲鼻的晚膳,來到後山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正怡然自得的欣賞美景,突然山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人朝這邊走來,一面小聲說話一面靠近。
說話之人漸行漸遠,語調不像是中原人,仔細聆聽,好似在哪聽過這種語言,原來是漠北突厥王子金梓驍和他的隨從。
只聽隨從道:「王子,元天策那小子說的話未必可信,他真能讓北齊皇帝聽他安排?」
金梓驍道:「北齊地大物博,人才輩出,北齊三將驍勇善戰,朝內無友,我突厥豈能有機會?。」
宇文邕沒想到這群漠北的狼居然對中原虎視眈眈。
就在此時,從空中傳來哈哈哈的笑聲,一個女子聲音叫道:「漠北突厥沒這個資格!」
二人不由得心裡一驚,須臾,萬籟俱寂的夜空,一道白色的影子划過天際,那人來的好快,方才那聲音未落,人卻已來到跟前,來人正是舞顏霜。
金梓驍的隨從上前喝到:「誰?」
無顏霜身邊的護衛秦裳揮動兩把彎刀,那隨從登時頭顱碎裂,他來不及眨眼就死了。
金梓驍不待看清秦裳的美貌,見她輕輕巧巧從自己身邊掠過,同時將他身邊的馬匹包裹都掠了去。
此護衛眨眼間動作極快,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他乾脆利落的轉身,豈料,無顏霜微微一笑,道:「聽聞漠北突厥王子即將迎娶柔然公主,你可知那位柔然公主現在何處?」
無顏霜話聲輕柔婉轉,眼角妖冶,面紗下的神態嬌媚卻不為人所見。
「她在元天策身邊,怕是早就與元天策雙宿雙棲了,······」
金梓驍見過元天策,在窘迫之餘還被他所救,他相信元天策的為人。此時聽無顏霜這樣詆毀他心中所愛的女子,更是忍不住,唰的一聲,長劍出鞘,凝神便刺。
無顏霜紋絲不動,秦裳擋在她身前,無顏霜道:「你未來的妻子都跟人跑了,還有功夫在這浪費時間,蠢貨!」
金梓驍眼神兇狠,疾刺數劍,每一劍卻都被無顏霜避開,到第六劍時,秦裳出手,刀劍相交,月光下斗得銀光閃爍。
漠北突厥的勇士悍勇,只可惜這位突厥王子所學不精,把心思都放在了風花雪月上,他的武功在秦裳面前,只能算三腳貓,只出手幾招就被秦裳制住。
誰知下一刻秦裳突然招式猛烈的撲向金梓驍,只見刀光微閃,向他脖頸一揮,秦裳腿足未動之間,刀鋒卻已攻向金梓驍要害,她殺人不眨眼,實在不知她哪一招是實哪一招是虛。
金梓驍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式嚇得六神無主,手中長劍亂橫,劍尖沒了章法,慌亂之中刺秦裳右腕,雖是亂中揮劍,卻也輕靈飄逸。
秦裳揮刀,金梓驍雙臂劇烈震動,手中長劍斷裂成兩截,他身子在空中斜斜穿過落地翻了個跟頭才逃過致命一擊。
無顏霜輕聲一笑,道:「不和你這幫廢物浪費時間。」
聞言,秦裳雙袖連揮,數道銀光閃動,十幾枚銀針齊發。
金梓驍臉色突變,忙風馳電掣般快步疾馳離去。
無顏霜剛要離去,忽然她頓足停下腳步,許是方才人多掩蓋了另外兩人的氣息,她突然對秦裳遞了個眼神。
秦裳翻身躍起,對著花木叢中的宇文邕一掌劈去。
紅月大驚,縱身而起,她一掌將秦裳拋出幾丈開外,力度之大,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紅月得了元軒的指令,不許任何人傷害宇文邕。
秦裳原本發現草木之中有氣息,隨即便隨手打了過去,陡然間被人出手,一時之間竟將自己彈出幾丈開外,登時被驚嚇之餘落地不穩,身子微傾重重的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宇文邕猛地轉過身。
當他見到無顏霜,他依然波瀾不驚面不改色,而無顏霜卻驚詫道:「你是誰!」
宇文邕哼道:「你又是誰?」
無顏霜笑道:「我是女帝。」
宇文邕嘴角輕挑,揶揄道:「巧了,我是男帝」
無顏霜怒道:「胡言亂語,你不是高演!」
此話一出,宇文邕仰天狂笑不止,須臾,他道:「這南北朝只有一個皇帝?」
無顏霜一怔:「難道你是宇文邕?」
宇文邕不答,卻道:「你知道金梓驍為何要找玉靈兒嗎?」
無顏霜:「······」
宇文邕道:「找她,無非兩個原因,一是突厥與柔然和親,二是搶占領土。」
無顏霜面色微凝,道:「你知道的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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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帝都洛陽。
長街之上,人聲鼎沸,孫言初離別鬧市已久,身處其中,既感覺到新鮮又感覺興奮。街邊兩側上上下下掛滿了招搖的布條,鮮紅的布巾迎風招展十分亮眼。
酒鋪門庭若市,一個個黑乎乎圓滾滾的酒罈子從店外擺到店內,門口的夥計捧著一個托盤,裡面放著幾個酒碗,夥計站在門口滿面含笑的向過往的行人拍胸自薦自家的酒。
酒的幽香飄了滿街,孫言初拉著顧子念兩眼放光地踏入美酒飄香一條街。
他第一次喝酒時剛及弱冠,那時屢次想回山卻找不到上山的路,心情鬱結之際,那個酒鬼就帶他喝酒,喝醉的感覺甚妙,仿佛可以解千愁。
無論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還是一醉可以解千愁,此刻孫言初都想一醉方休。
二人行至美酒飄香的一條街,周遭就有七八名不同的酒傢伙計圍了過來,一個比一個熱情,一個比一個諂媚:「姑娘嘗嘗,這是本店的美酒!」
「嘗嘗我這碗,絕對的好喝!」
「本店酒香醇正,聞著就香!」
「你那是烈酒,喝完你還能站著?"
孫言初道:「就要這個!"
夥計見他來了興致,忙笑道:「要多少?買二送一。」
孫言初道:「好,就要兩壇。」言罷,抬手接過那瘦高個嗓門最亮的夥計手中的酒碗,仰頭一飲而盡,他把空空的碗笑吟吟的給夥計看,道:「我還站著呢!」
旁邊夥計立直身子,理直氣壯道:「公子,不是一碗,是一壇!」
孫言初嘴角輕挑,道:「那就多來幾壇······一壇不夠,來三壇。」
夥計一聽三壇,登時喜不自勝,又見他二人音容氣度驚人,深知來了大客人,忙不迭的低頭哈腰帶著他們朝店內走。
兩人進店,店內另一個夥計看到顧子念容色甚為美貌,孫言初英俊非凡,頓時驚為天人,不敢慢怠,忙扯下肩頭布巾使勁擦好座椅板凳才敢落座。
矮胖的夥計已抱著三壇美酒過來,放置孫言初腳下。
那夥計笑嘻嘻地送上來一碟羊肉一碟時令蔬菜還有一碟花生米。
顧子念望著孫言初道:「我不會喝酒。」
「你就當它是水。」
孫言初心道:「知道你不會喝酒,從未喝過酒。」
他倒是很想看看平日優雅端莊的顧子念酒量如何。他給顧子念倒了一碗,顧子念接過,想也不想,優雅灌下。
孫言初看著她,見她總是一派明月清風處事淡然的模樣,天下所有事在她眼裡都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即使心情不好也不易表露。面前的酒勁道十足,酒量不好之人也就喝一碗便會暈頭轉向,孫言初盯著她如花似玉的臉,看她會如何反應。
豈料,孫言初看了她好一會兒,顧子念那張貌美的臉和神色居然半點不變,長睫很淡然地凝視著他,沒有半點變化!
孫言初驚詫,自己都不敢再喝,怕自己喝醉了看不到她究竟能喝幾碗。
他又給顧子念倒了一碗,見她拿起來又一口喝下,臉色依然毫無反應。
孫言初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羊肉送到她嘴裡,見她又喝一碗,驚詫到不敢再給她倒酒。
不多時,顧子念看著他道:「和水的味道一樣。」
孫言初愕然:「······什麼?」
他拿起酒碗嘗了一口,很烈!
孫言初本打算與顧子念對飲,現下看來,自己是真的不敢喝了。
顧子念酒量極好,不是一般的好!他不知道顧子念到底能喝多少,會不會醉。
「你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不必在意,」孫言初道,「帶你來喝酒,就是想讓你忘記憂愁,喝醉了睡一覺明日便就忘記了,你怎麼······怎麼這麼能喝!」
顧子念沒有理他,繼續喝,喝到第二壇時,孫言初慌了神,到第三壇時,他幾乎徹底六神無主。
要說這三壇酒下肚,男人只喝幾碗,便會大醉,沒承想顧子念身材纖長苗條裊娜平日裡飲食吃的極少,喝起酒來儘是海量。
一個時辰後,顧子念的身子輕輕地晃了一下,她緩緩抬手腦袋,隨即一隻嫩白縴手的手支著額,緩緩閉上了眼睛。
顧子念醉了。
孫言初拿出錢袋結了帳,對醉眼矇矓的顧子念喚道:「子念,我們走。」
烈酒果然勁大,後勁十足,三壇喝完確實不省人事。
孫言初沒想到她一喝便是三壇,喝完會醉成這樣,他思索片刻,把顧子念的右手環上他的脖頸,晃晃悠悠攙著她離開了酒肆。
剛至酒肆大門口,那矮胖夥計追了出來:「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孫言初愣了幾秒,沒來得及仔細看,就扶著顧子念朝客棧走。
後面傳來夥計的唏噓之聲:「那姑娘真厲害,足足喝了三壇······」
夜色濃郁,街面上行人很少,孫言初見她腿腳無力,便抄起右手繞到她膝彎把她抱起,顧子念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臉靠在他胸口,低低的喚道:「······言初。」
一聲呢喃,驚醒了疑惑的孫言初。他手裡握著那個活計教給他的東西,本以為顧子念已經睡著,聽得這一聲「言初」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
顧子念醉著,不想說話。、
此刻顧子念一開口居然與往日的語氣有所不同,很傷感,很冷靜,帶著淒冷。
「嗯。」孫言初應了一聲,腳步沒有停下來,他繼續攙扶顧子念往客棧走。顧子念伸出雪白的一隻手臂撫了撫顧子念的臉頰,她這個動作著實把孫言初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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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軒騎著馬離開蘭陵王府,駿馬在夜幕下踏著塵土,中途路過高延宗的府邸,才到他的住所。
高肅立在屋檐下,看著夜幕,道:「查到了嗎?」
陳秦幾步上前,在他身側輕身回道:「沒有,清清白白。」
「嗯,你回去歇息,」高肅抬頭望了望星空,道,「盯著封霆雲,有任何風吹草動速來報。」
陳秦應聲拱手,剛要退下,突然轉回身道:「四爺·····」
高肅轉眸:「有話就說。」
「尚書大人救了陛下,這件事人盡皆知,只是其中另有隱情,」陳秦皺眉道,「陛下還是王爺時,一次在郊外遇見妖魔,險些喪命,尚書大人就出現了,怎麼那樣巧?看起來像是早有預謀。」
高肅頓了許久,道:「沒有證據,只是揣測。」
關於這件事,整個北齊都在議論,高演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少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僅如此,這少年來歷不明,高演從沒懷疑過,不代表北齊宗親和整個朝堂沒有疑慮。
北齊帝都風雨飄搖,龍庭更換猶如天上的流星。當今陛下身邊出現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憑誰都會忌憚三分。
「他入朝以來,恪盡職守,」高肅望著夜色,「我從未覺察他有什麼不軌之心,如今朝中局勢動盪,一旦鴻凌要做什麼,就是覆水難收,生死難料。」
他轉身進屋,臉上還似那般不拘小節。
他相信鴻凌。
屋裡很暖和,他脫了朝服,忽然心頭揚起一絲傷感,目光透過窗口落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