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點醒夢中人
2024-05-29 08:26:23
作者: 醉香醪
許玉言打開了房門,他一身書生長衫,粗布麻衣,年紀和白清平差不多,但一定比白清平正人君子,只是沒有書生那般溫柔的眼色,蘇靖也沒感到很奇怪:畢竟他是敢寫出:皇風不嚴,實乃萬民之不幸這句話的人,怎麼可能是她以前見到的柔弱書生。
他伸開右臂示意她進來,也只是禮貌性的點了下頭:他真是來這求官的嗎?這一系列的動作,倒像是來談判的。
茶水早已泡好,屋內的裝飾很有江湖氣息,這客棧畢竟是風塵幫這個江湖門派開的,沒有城內客棧的豪華,但在這能找到這麼個舒服的地方落腳,畢竟也是一種滿足。
許玉言一身正氣,挺直胸脯:「在下流落在外,無物可待,只有一壺清茶,還望靖王和司馬見諒。」
蘇靖卻沒有王者之態,只是輕腕衣袖,趴在桌子上端起茶來仰頭就喝,順帶遞給了蘇辰一杯:「公子之名本王也是早有耳聞,外人都在傳我野心昭然若揭,我也從未否認,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我所做做的一切。」
蘇靖馬不停蹄來夷州,早就渴到嗓子冒煙了,這舉動倒把許玉言驚得愣住了:這哪裡是一個王者應有的姿態,蘇靖解釋道:「許公子,本王為了你這個賢才,負傷連夜趕路來此,滴水未進,就怕許公子不知我求賢若渴的心意。」
許玉言眼中似乎對這這絲毫不莊重的靖王露出了一絲鄙夷之色,清清嗓子端聲:「靖王有勇無謀,目光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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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靖倒是不在乎,只是突然就想笑,茶水都噴了出來,幾滴水甚至濺到了許玉言的衣衫上:「怪不得世人都傳許玉言目中無人,膽大包天,今兒本王也算見識到了。」
「靖王今日舉動,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呀!」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抖落被噴在衣衫上的水珠,臉上浮現嫌棄之色。
蘇靖注意到了許玉言手中的摺扇,趁他不備,搶了過來:「這有什麼值得公子奇怪的,公子見過的人肯定比本王見過的要多,這把扇子的扇骨好漂亮,讓我看看。」
這扇子可是許玉言的寶貝,許玉言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它了吧,他窮到吃不起飯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賣掉它,被蘇靖搶了去,怎麼可能不著急,直接大罵:「堂堂靖王,光天化日之下,搶奪民物,罪無可恕。」
蘇靖直接跳到了房樑上,許玉言一介書生,不會武功,還被旁邊的蘇辰攔住了,只得在地面上氣得直跺腳。
蘇靖更是得意了,他邊說邊打開扇子:「我哪來的罪?你給我定的嗎?我就看看,看完就還給你。」等到看到扇面上的字畫時:蘇靖沉默了,她呆坐在房樑上,摩梭著精美的扇面和竹雕的扇骨,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將扇子輕輕合上遞在許玉言的手中。
一收剛才的調皮神態,忽然認真了起來:「本王願以相位來誠請公子入國為官,我並非一意孤行之人,公子在我身邊,政治抱負自然比在別處更容易施行,還望公子認真考慮。若公子願意,就到漢州找我」
這一突轉,直讓許玉言覺得:這真的是一個人嗎?
蘇辰意識到了蘇靖的變化,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暗暗恨起了許玉言手裡的扇子:定然是它挑起了蘇靖的傷心事了。許玉言迷茫地看著自己的扇子,刻意忽視蘇辰的厲目。
那把扇子是江妍的父親在許玉言被罷官離開帝都時所贈,上面提了一句詩:天生我材必有用。當年江妍還是個只有五尺高的小丫頭,看見父親在上面作畫,當他的父親在口中朗朗誦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時,機靈的江妍便奪過父親手中的筆,將它攥在手裡,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盯著江震濤:「爹~我來給你寫可以嗎?」
江震濤看見女兒如此,心裡很是高興:虎父無犬女,是我江震濤的孩子。江妍寫完之後,江震濤端詳著女兒的書法,很是欣慰,把她抱在腿上,給她講著此句的含義,並給她講了許多忠義之人的故事。
江玉言哪裡知道,他手中扇子上的詩句是年幼的她親筆提上去的。
不出蘇靖所料,許玉言第二日果然去了漢州宮廷,蘇靖這兩天沒有休息好,昨晚又一直為白清平的種種作為不得其解,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任蘇辰怎麼叫她都不起,還一面可憐巴巴地說:「阿辰,你再幫我上一天朝,好嗎?我都好幾天沒休息好了。」
蘇靖的眼睛都沒完全睜開,還一直用被子半蒙住腦袋,蘇辰那裡頂得住她這般懇求,只得自己去朝堂上安排了許玉言的官職任命。
退朝後,許玉言問蘇靖為什麼沒有上朝,蘇辰以為他會諒解靖王勞累,便如實告訴了他,誰知許玉言竟然讓蘇辰告訴靖王自己在書房等她。
這宮裡的書房,蘇靖就沒有踏進過幾次,桌案上甚至還堆著凌王未批完的奏摺,許玉言剛踏進這書房,就被裡面的灰塵氣嗆到了,臉上瞬間布上了一層陰雲。
蘇靖睡眼惺忪,邊打哈欠便走進書房,看見許玉言臉色不好看,嬉皮笑臉的請他坐下:「許愛卿真是令本王感動呀!剛上任第一天,便開始操勞起來,不知愛卿有何重要之事要面奏於我。」
許玉言長輯一下:「王上,您若不勤於政事,何以做群臣的表率。就算是以前的凌王,也從來沒有好幾天不上朝的道理。」
他怎麼知道我經常不上朝,哎~算是遇到閻王了!
蘇靖看他如此嚴肅,便認真的和他說:「那些官員你也都看到了,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早起聽他們那些讒言媚語,倒不如我好好睡一覺,打幾次勝仗來的實在。」
確實!得知許玉言被封為相,那幾個狗官下朝後裝模做樣地向他祝賀,想要拉攏他,誰知人家許玉言清高,不屑與他們為伍,貼到冷屁股的官員紛紛悻悻離開。還有幾名職位較大的狗官對此很不服氣,扒出了他以前的種種「大逆不道」的舉動和言論,說這樣一個人怎配為相。
朝中那些堅守的老臣,對蘇靖倒是另眼相看了,許玉言之名,南風王朝可謂人盡皆知,畢竟他當年的狂語可是弄得龍顏大怒。眾多忠義之士多許玉言表示惋惜,這蘇靖能任用賢人,也算是她得到那些老臣們逐漸認可的一個重要的原因了。
「鼠目寸光!!!豈不可笑!!!」
許玉言直接大吼,這一句話驚地蘇靖愣了好一會兒,她想開口反駁他,可終究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許玉言看她失措的神色,面朝她冷笑了一下,這一笑蘇靖忍不了了,直接爆發出來。
蘇靖的語氣突然冰冷起來,似乎還摻雜著一絲傷感:「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又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難道你所想的就一定比我想的正確嗎?」
許玉言長輯一下,而後端正身子,言辭懇切:「微臣的做法對與不對微臣也不知道,但是王上,你真的懂的帶兵打仗和處理政務嗎?」
整個書房沉寂了下來,那一刻,蘇靖的心中湧起了層層的浪潮,這些浪潮在她的身心裡翻滾,衝擊著她的身軀,這個世界仿佛睡著了,醒著的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個人的目光一直逼向他,他在期待她能醒悟過來,自己今後是否要輔佐於她,似乎將在那一刻決定。
蘇靖的聲音溫柔了許多,背對著許玉言:「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中山張家長子張營,少時便通經書,弱冠之後更是精通兵法,若王上能與以重任,興國安民,指日可待。」
蘇靖微微點頭,許玉言眉目也舒展開了。
許玉言,靖王之相,是五王中唯一一個在王下為相之人,蘇靖也是第一個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設立丞相這個官職的人。這一日書房談話,改變了靖王的,她不再單純的以為憑武力便可坐穩王位,她意識到了自己選擇的路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難走的多。許玉言這個言語為眾多貪官污吏所忌憚的丞相雖多次惹惱了靖王,但仍舊被靖王所包容,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