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陳背簍的花花腸子
2024-05-29 08:24:45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天黑了,望著被暮雲擁抱的日頭,陳背簍心裡一陣失落,從這個夜晚開始,院子裡就剩他一個人了。
以前,他從來沒有覺得院子大,陳望春離開之後,院子變得空闊無邊,而黑乎乎的魁星樓則靜得可怕。
多年來,陳望春考大學的事,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他咬牙堅持了六年,這六年沒有絲毫的放鬆。
現在,身上的重擔卸下來了,他突然有一種失重的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心裡空落落的,無所適從。
夜顯得無比的漫長,而瞌睡逃得無影無蹤,在這個靜夜裡,星空湛藍、月色溶溶,陳背簍用回憶往事的方式,一寸寸地消磨著漫漫長夜。
何採菊終於被他從如煙的往事中打撈出來,之前,當深夜裡,他便格外地想念何採菊,想得發瘋時,就抱著她的枕頭,緊緊地摟住,使勁地嗅著她殘留的體香。
然而,之後,他又變得冷漠,想起她的懶惰和毫無原則,便無情地揮手,將她驅趕出自己的記憶。
陳望春考學是頭等大事,他不能含糊,所以,當初驅逐她是正確的,為大局著想。
現在,塵埃落地,陳望春高中狀元,這一偉大使命已經完成,那麼,他可以原諒何採菊了,可以和她共度剩下的日子了,但他不知道她在哪裡?
她長著腿,難道不知道回家?陳背簍埋怨何採菊。
四十三歲的陳背簍,發覺自己現在最迫切的問題居然是解決他的……需求。
古語講飽暖思……,這話沒錯,他忙碌緊張時,需求消失了,他像個坐禪的老僧;身心一閒,他就想入非非,要是何採菊在,他何至於這般火燒火燎地難受?這個女人,在該離開的時候賴著不走,需要她的時候,卻杳如黃鶴。
陳背簍去油坊門學校找徐朝陽校長,徐校長對他很客氣,忙著給他讓座、泡茶、敬煙,說:「你現在是狀元的爹,全縣有名,縣長都提到你呢。」
陳背簍一聽,很受用,當然,他也不忘了炫耀一番北京的經歷。
陳背簍找徐朝陽校長,是讓他幫忙,弄一個尋人啟事,找一找何採菊。
陳背簍抱怨說:「夫妻沒有隔夜的仇,這女人,一走幾年,連個音信都沒有,心真狠。孔子說,惟女人與小人難養也,真正的頭髮長見識短。」
徐朝陽校長問:「尋人啟事往哪登呢?你不知道她在哪個省哪個市,咱本地的報紙電視台,她又看不到,大海撈針啊,還不是白花錢。」
陳背簍也生氣了,說:「隨便登一個,了了心事,算我找過她了,回不回來是她的事。」
徐朝陽校長叮嚀陳背簍,家裡的衛生一定要打掃好,會經常有學校組織學生參觀學習,魁星樓是我們縣教育的聖地。
陳背簍滿口答應,說:「在我心裡,魁星樓比老祖宗的牌位都重要。」
去了一趟北京的陳背簍,對油坊門極不滿意,亂扔亂倒垃圾、隨地大小便、狗和貓無人管理、狗在光天化日下公然調情、貓整夜地叫春;人的語言粗俗,不文明,見人只會問吃了嗎?村街上塵土飛揚,住房雜亂無章。
總之,油坊門太落後,人的素質極差,人家北京如何如何,成了陳背簍的一個口頭禪。
陳背簍開始給他物色女人了,劉麥稈那樣吊兒郎當的,都有女人給他暖腳,我陳背簍是狀元的爹,一個人獨守空床是何道理?找一個給我做飯、洗衣、暖被窩的女人不過分吧?
找個什麼樣的女人呢?至少得對得起狀元爹的身份,可不能像劉麥稈,飢不擇食,啥歪瓜裂棗都往家裡領。
陳背簍開列了幾個條件:一是不能太老,最好在三十歲左右,女人四十豆腐渣,臉上有了褶子、眼角有了皺紋、沒一點手感。
二是要懂事的,不無理取鬧,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糾纏、不耍賴;可以撒嬌,但得看場合。
三是不要貪得無厭的女人,一會要鐲子、一會要項鍊、一會要衣服,你不滿足她,她就生氣。
四是丈夫不在家的女人。
按這四個條件在全村篩選,陳背簍逐漸鎖定了他的目標。
劉曉菲,二十七八歲,身材苗條,有六七分顏色,溫柔大方,她男人在外面搞裝潢,一年到頭不在家,留她在家裡帶孩子,伺候公爹。
劉曉菲不缺錢,因而穿得很時髦,她每天清早七點半,送孩子去幼兒園,下午四點半再接回來。
劉曉菲接送孩子時,要經過陳背簍家門口,以前見了面,她笑吟吟地打個招呼,但那時,陳背簍的心思不在女人身上,因而,對這個漂亮女人的問候只是不冷不熱地點點頭。
現在,她成了他瞄準的獵物,這條可愛的魚能不能上鉤呢,陳背簍心裡沒底。
這天早晨,陳背簍站在門口,等劉曉菲。
七點半,劉曉菲準時過來了,騎著一輛女式車子,後面的座子上坐著她的丫頭。
陳背簍心咚咚地跳著,將已經演練多遍的笑容,拋給劉曉菲,親切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劉曉菲點點頭過去了。
十幾分鐘後,她又返回了,陳背簍再次問候她:「說,進來歇歇。」
劉曉菲說:「不了,陳大哥。」
雖然沒有親密的接觸,劉曉菲也沒給她暗送秋波,但陳背簍分析了一下,劉曉菲一直笑嘻嘻的,證明對他不反感,不排斥,那就有戲,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怎麼才能獲得一個女人的芳心?這對陳背簍而言是一個嶄新的課題,他不是毛頭小伙子了,也沒有英俊的外表、鼓鼓的錢包、豪車、別墅,軟體硬體都不合格,先天條件不足,只能後天來彌補,反覆琢磨後,陳背簍覺得陳望春這塊耀眼的牌子,可以拿來一用。
徐朝陽校長說,要努力挖掘陳望春的潛力,他現在就挖一挖
為了搭訕劉曉菲,陳背簍動了點歪心思,那天早晨,他看劉曉菲騎車過去了,就在路上撒了一把圖釘,然後在門口守著。
劉曉菲送了孩子,返回時,車帶扎破了,不能騎了,就推著自行車走,陳背簍裝作恰好出門的樣子,問:「咋了?」
劉曉菲說:「車帶破了。」
陳背簍趕緊上前說:「我看看。」
車子的後帶上,如陳背簍所願,扎著一個圖釘,他把圖釘拔出來,高高地舉著給劉曉菲看,說:「不知那個搗蛋鬼撒的,我給你補。」
劉曉菲說:「不用了,我回去補。」
陳背簍說:「你一個女人,細皮嫩肉的,能幹這粗活?我來吧,工具都是現成的,不費事。」
陳背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鉗子膠水,給劉曉菲補帶,陳背簍邊手裡忙著邊問:「你丫頭學習好嗎?」
劉曉菲說:「她還在上幼兒園,只喜歡玩遊戲。」
陳背簍嚴肅地說:「好習慣要從小培養,長大了就很難糾正。」
劉曉菲表示贊同,她誇獎陳望春學習好,陳背簍教子有方,這正中了陳背簍下懷,連忙說家庭教育很重要。
陳背簍的目的,是要劉曉菲向她請教,這樣,他們就有機會了。
帶補好了,充氣時,劉曉菲穩著打氣筒,陳背簍打氣,劉曉菲彎著腰,陳背簍看見了她領口裡的風景,似乎比何採菊年輕時還勝一籌。
劉曉菲騎上車走了,而她翹腿上車子的那個鏡頭,此後很多個夜晚,都出現在陳背簍的夢裡,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陳背簍主動向劉曉菲出擊,他在家門口守株待兔,這一天,劉曉菲照例被陳背簍攔住,陳背簍問:「不上去看看?」
劉曉菲問「看啥?」
陳背簍說:「魁星樓啊!只要在我這樓里轉一轉、看一看,沾點靈氣,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
劉曉菲問:「真的有那麼靈?」
陳背簍說:「心誠則靈。」
關於魁星樓的神話,已經流傳甚廣,不僅油坊門,周邊的村子,甚至縣城的人,都來魁星樓蹭蹭福氣。
以前,劉曉菲覺得魁星樓與她沒有關係,沒放在心上,現在,她的丫頭快要上學了,魁星樓必然成了她膜拜的對象。
劉曉菲上了魁星樓,她被牆壁上的獎狀震撼了,一個人怎麼會得那麼多獎狀?她的眼裡全是羨慕和佩服。
劉曉菲嫁過來五六年了,只見過陳望春幾面,他沉默寡言,見了人木呆呆地招呼也不打一個,卻沒想到會這麼牛。
地面上是一疊陳望春做過的試卷,劉曉菲翻了幾頁,每一頁的習題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跡,工整得像列印出來的,劉曉菲連連讚嘆。
陳背簍從桌兜里拿出一支鋼筆說:「這是陳望春高考時用過的筆,他就用這支筆考上了狀元,我把這支筆送給你丫頭,希望她將來也高中狀元。」
劉曉菲仔細端詳著這支鋼筆,綠色的杆,銀白色的鋼帽,她推辭說:「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不好意思要。」
陳背簍將鋼筆和劉曉菲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說:「你拿著,那麼多人要,我都沒有給,專給你留著。」
劉曉菲拿著鋼筆,有點迷惘,這時,陳背簍的喘息急促了。
劉曉菲一抬頭,看見了陳背簍血紅的眼睛,她驚了一跳,陳背簍突然像一頭獵豹,猛地躥過來,緊緊摟住了她。
劉曉菲短暫的恍惚後,一把推開陳背簍,啪的甩了他一個耳光,轉身就走。
劉曉菲早就走得沒影了,陳背簍還呆呆地站著,那記耳光嘹亮的響聲,繞樑未絕,似乎全村人都能聽見。
陳背簍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不是疼,是臊,我一個狀元的爹,竟然被人打了耳光,他氣咻咻地,沒想到看著溫柔的一個娘們,卻是個小辣椒。
去她媽的,不識抬舉。
陳背簍決心不理劉曉菲了,這正是沒打著狐狸,倒惹一身騷。
幾天後,陳背簍和劉曉菲偶然相遇,陳背簍以為她會橫眉怒目,啐他一口,然後狠狠地罵他一聲,流氓!卻沒想到她微微一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陳背簍的胃口又被吊了起來,涼透了的心又熱乎起來,黑暗的心裡,投進了一道光亮。
乾脆再撩撥她一把,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但陳背簍一直找不到機會,劉曉菲不會來他家,他也不敢去劉曉菲家,她那個公爹,吃飽喝足了,整天像一隻老狗,蹲在大門口,盡職盡責地看著門,也守護著劉曉菲,恐怕一隻公狗路過,也要遭到他的呵斥。
劉曉菲家在村子東頭,恰好是四面不靠的一個獨院子,她女兒大半天在幼兒園,只要她公爹不在,就有機會。
老虎都有打盹的機會,皇天不負苦心人,在陳背簍苦苦等待中,機會來了。
一天中午,陳背簍看見劉曉菲的公爹搭了順車去了鎮上,頓時心花怒放,他在村子裡轉了一圈,幾個老頭老太太,聚在老磨坊前拉閒話,村里很安靜。
陳背簍故意繞了一個大圈子,來到劉曉菲家,大門緊閉著,他趴在門口聽了聽,靜悄悄的,肯定只有劉曉菲一個人在家。
陳背簍輕輕推開門,溜了進去,堂屋的門虛掩著,進去後不見劉曉菲,難道她不在?
這時,陳背簍聽見套房裡有動靜,他悄悄走了過去,聽見了嘩嘩的水流聲,蹭的一下,他的頭髮根根豎立起來,他趴在窗縫上往裡一瞧,是劉曉菲在洗澡,雖然只是個背影,但他的身子麻酥酥的,像有電流穿過。
陳背簍躡手躡腳地進去,猛地抱住了劉曉菲,劉曉菲驚叫一聲,陳背簍趕緊說:「是我。」
劉曉菲轉過身,看見陳背簍,冷冷地說:「滾出去。」
陳背簍湊上去,涎著臉皮說:「你男人常年不在家,閒著也是閒著,白白浪費了好資源,給我一次。」
劉曉菲說:「我是閒得慌,也想來一次,但不是和你。」
陳背簍問:「我怎麼了?」
劉曉菲說:「你就是一坨屎。」
陳背簍愣住了,我怎麼是一坨屎?我是狀元的爹,配不上你個小妖精?
劉曉菲輕蔑的眼神,使他膨脹的身子,像扎了一針的氣球在慢慢地漏氣。
陳背簍自我良好的感覺,被劉曉菲「你就是一坨屎」無情地擊穿了,在劉曉菲的眼裡,沒有金鑰匙、狀元郎這些金閃閃的招牌,它們一文不值。
陳背簍只感到遍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