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陳背簍攆走了何採菊
2024-05-29 08:24:13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陳背簍和劉麥稈打賭之後,他就開始為陳望春將來上大學的費用在做籌劃了,就像高手下棋,重要的是排兵布陣、謀篇布局,而不是一味地貪吃,鼠目寸光。
劉麥稈家裡的狀況比陳背簍差遠了,既無餘量又無存款,他又信奉今日有酒今日醉這一套,根本沒有短期規劃和長遠打算。
劉麥稈只讓劉愛雨死命地學習,爭取壓過陳望春,但他在劉愛雨的學習上從不投資,基本的學雜費和學習用品,也無法保障,未雨綢繆這一點上,劉麥稈就已經輸了。
土裡刨不出黃金白銀來,單單靠幾畝地,要把陳望春從油坊門送到北京城去,那是痴人說夢。
時刻關注著這場意義重大的賽跑的徐朝陽校長,早就給陳背簍吹風了,吹的不是東南西北風,而是金錢風。
徐朝陽校長捻捻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動作說,得有真金實銀,然後又指指他的腦殼說,頭腦里要革命,要有搞錢的門路。
當時,油坊門人已經打工成風,他們或南下廣東、東去上海蘇州、西去新疆、北上內蒙,當建築工、進工廠公司、做生意,每年都能賺回一筆數目可觀的現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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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在示範引領下,村裡的青壯年幾乎傾巢而出,種地成了老年人的專利。
陳背簍這種情況,最佳選擇是何採菊留守,他出外打工賺錢,賺的錢,不蓋房子、不買家具、不買家電,作為陳望春的教育儲備金,專款專用。
徐朝陽老師對油坊門人炫富的淺薄理念,大為不滿,他叮嚀陳背簍,有錢了,就攢著,好鋼用在刀刃上,就像伺候母雞下蛋一樣,你得給它一個舒適的窩,鋪上兩把麥草。
現在陳背簍拼命地賺錢,就是給陳望春鋪一條去北京的金光大道。
但何採菊不配合,她年輕輕的,記性不好,丟三落四的,去趕集,菜灘上買了菜,丟到水果灘上,水果攤上買的水果,丟到雜貨灘上;剛轉手的東西,愣是記不起放哪了。
陳背簍最惱火的是她沒心沒肺,說了一萬次了,不要和劉麥稈來往,她就是抹不下面子,不想得罪人。
別的不說,陳背簍出外打工,劉麥稈趁虛而入,一個常年不沾女人的餓肚子漢,他苦苦地求你強迫你,以何採菊綿軟善良的性子,她能不可憐劉麥稈?不給陳背簍戴上一頂綠帽子?這也正是陳背簍不能出外打工的原因之一,身邊的狗不能不防。
何菜菊不能種好家裡幾畝地,也不能盡職盡責地督促陳望春的學習,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認識到和劉麥稈打賭的重要意義和失敗了的嚴重後果;她認為陳背簍和劉麥稈爭那口閒氣,純粹是手指不疼,硬往磨眼裡塞,沒事找事。
鬧革命打江山離不開根據地,油坊門是老區,在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前,它是全國僅存的一塊根據地,最後成為紅軍長征的落腳點。
沒有穩固可靠的根據地,要取得革命勝利是一句空話。
何採菊不能給陳背簍提供一個穩定的大後方,解除不了陳背簍的後顧之憂,這令陳背簍無比沮喪和失望。
在陳望春考上大學之前,陳背簍是不能離開家的,他要守著,親眼看見陳望春這棵樹上,結出一枚奇異的果實。
陳背簍養羊50隻、豬4頭、牛6頭,加之七八畝地,使得他從早到晚、從年頭到年尾,陀螺一樣地旋轉。
那頭西門塔爾牛,是陳背簍最看重的一頭牛,有一兩個月了,不好好吃草,眼看著瘦下去了,骨頭高高地頂出來,似乎要戳破牛皮。
三學說牛肚子裡結了一塊大牛黃,一兩牛黃三兩金,真要有一塊牛黃,陳背簍就像老地主一樣,能躺著吃睡著喝了。
劉麥稈卻擠眉弄眼地說:「寶貝和富貴人才有緣,他配嗎?」
陳背簍聽到這話,就牽著牛去了鎮上,他要弄個清楚明白。
鎮上的獸醫,看看牛的嘴,摸摸耳朵,又摸摸牛的肚子,說是積食,又要吃藥又要打針,一算藥費五六百。
陳背簍說:「你再看看,照積食治了好多天,沒效果。」
獸醫不高興地說:「我說積食就是積食。」
陳背簍說:「你摸摸牛肚子裡是不是長了牛黃?」
獸醫白了他一眼,心說,想錢想瘋了,便戲弄他:「我可摸不出,你牽牛去醫院,有x光機,一照就清楚了,像照鏡子一樣。」
陳背簍也聽說過這種機器,但那是給人檢查病的,給牛照不照?
獸醫說:「人和牛一樣,只要你肯掏錢。」
陳背簍聽著有道理,就牽著牛去了醫院,醫院的門敞開著,也沒守門的,陳背簍長驅直入,到了門診樓,把牛拴在樹上,進去找醫生,要給牛拍個片子。
正在聊天磕瓜子的幾個醫生,一聽愣住了,說:「哪有給牛拍照片的?」
陳背簍說:「能給人拍,咋就不能給牛拍?我出錢。」醫生們罵他是神經病,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陳背簍被轟出了醫院,他牽著牛在大街上走時,人們衝著他指指點點,說這就是那個毒打媳婦的二百五、神經病,陳背簍聽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陳背簍到家時,已是半夜了,何採菊沒有睡,亮著燈等他。
這兩天,何採菊謝絕了村里好心的女人,說她身體已經康復,完全不需要照顧了,家家都有活,人人都忙,不能把你們當免費的保姆使喚。
何採菊身上的疤都脫落了,老陳皮說絕對不會留下疤痕,皮膚會和原來一樣光滑,對自己的祖傳秘方,他很是自信。
傍晚的時候,何採菊起來走動了,她先看見的是那件掛在合歡樹上的戲服,嘩啦啦在迎風招展,恍惚之間,她感覺是自己被掛在了上面,被風肆意地撕扯著。
老陳皮的確是良醫,陳背簍製造在何採菊身上的累累傷痕,他可以化為烏有,但是,誰知道她心上的傷口有多長?有多深?又有誰能醫治?
何採菊可憐陳望春,他夾在暴君父親和懦弱的母親之間,一邊痛一邊恨,如果不是牽掛著兒子,何採菊會依然決然地用一根繩子,把自己掛在高高的樹枝上,那不正是陳背簍的想法嗎?
在過去的數個深夜裡,無法入睡的何採菊常常回想往事,人們都用滄海桑田、白雲蒼狗,來形容世事的變化之大,那時,她沒有這種感受,現在,她有了,真的是錐心刺骨。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任何的山盟海誓、地老天荒,都將風吹雲散,只剩下一地雞毛。
何採菊開始料理家務了,她每天照常做三頓飯,然而,陳背簍不吃她做的飯,也不讓陳望春吃她做的飯。
陳背簍把何採菊當作了空氣,何採菊感覺面前是一片深邃的海。
從今天起,何採菊不打算給陳背簍做飯了,他打了她,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反而給她掉臉子,開啟了遙遙無期的冷戰,她何必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但是,劉麥稈卻送來了一罐雞湯,本來何採菊是要拒絕的,但又一想,我行得端走得正,何必藏著掖著,就坦然接受了。
何採菊沒有那麼好的胃口,將一罐湯和肉吃個乾淨,從被打之後,她的胸口就憋著一股氣,吃一點就發脹。
晚上,陳望春從學校回來,何採菊給他熱了一碗,陳望春嘗了一口說:「味道好極了。」
粗手大腳的劉麥稈能烹製出什麼美味佳肴來?
只要陳背簍不在,家裡的氣氛就輕鬆活潑,好像一下從冰天雪地穿越到了春暖花開,陳望春能把窩窩頭鹹菜,吃出滿漢全席的感覺,可見,人需要一種好心情、一個好環境,心情爽了,吃嘛嘛香。
夜深了,陳背簍終於回家了,他把牛拴在牛棚,進屋來洗手洗臉,何採菊跟了進來,抱著瓦罐,拿著一隻碗,說:「你喝點雞湯吧。」
半個月了,陳背簍沒有和何採菊說過一句話,都是何採菊一廂情願地和他說,陳背簍意外地開了金口,問:「哪來的雞湯?」
陳背簍千年的鐵樹開了花,何採菊一高興,就說劉麥稈送的。
何採菊養病期間,村里也有人送雞湯,要是何採菊說張三李四送的,劉麥稈就不會在乎,但何採菊是個實在人,不會耍心眼。
陳背簍一聽說劉麥稈送的,臉色變了,轉過身,一把搶過瓦罐,狠狠地摔在地上。
這個女人,雖然和他一個鍋里吃飯、睡同一個被窩,卻和他兩條心。
陳望春跑不過劉愛雨,他陳背簍就得光腚推磨、轉圈丟人,形勢多麼嚴峻!
可是,何採菊一直幹著漲別人士氣、滅自己威風的勾當,她甘心讓陳望春成為一個平庸無能的人,這個女人還能要嗎?
陳背簍和何採菊攤牌了。
陳背簍說:「我和你是牛蹄子兩瓣,到不了一塊,咱們分開吧。」
何採菊半天才反應過來,問:「離婚嗎?」
陳背簍說:「不離。」
陳背簍一番深思熟慮,覺得離婚不划算,一是要分割財產,這個不厚實的家底,架不住分家,得保障陳望春上學之用。二是影響不好,也有可能干擾陳望春的學習。
陳背簍說:「你搬出去,老磨坊那幾間房閒著,你一個人住夠寬敞的;你不是喜歡唱戲嗎?你在老磨坊辦一個劇團,想怎麼唱就怎麼唱,想和誰唱就和誰唱,沒人再干涉你。」
何採菊眼裡蓄滿了淚水,淚滴在眼眶裡打著轉。
陳背簍說:「好合好散,何必哭哭啼啼的?你搬出去了,就自由了,就不用再看我臉色了。」
何採菊問:「給陳望春怎麼說?」
陳背簍說:「你要記住,不管是對陳望春還是對村里人,你都要說是你自願搬出去的,你忍受不了我的臭脾氣,不想和我一個被窩裡睡,一個鍋里吃飯,是你一腳踢了我。」
陳背簍說完,用腳尖在地上劃了一道線說:「從今以後,咱井水不犯河水。」
何採菊以為他是一時的氣話,說說而已,沒想到,第二天,陳背簍就催了,他要何採菊立馬搬到磨坊去。
何採菊不動,陳背簍冷笑著,說:「我有的是辦法。」
陳背簍不打不罵何採菊,卻在陳望春身上發泄,好端端的,陳背簍突然就劈頭蓋腦地打陳望春,不是把他按在肉案上,脫了褲子打他屁股,而是甩耳光,啪啪啪地,陳望春的臉上印滿了陳背簍的手指印。
打完了,洗了手,陳背簍湊到何採菊耳邊,威脅說:「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每天打陳望春三遍,你不心疼就睜大眼睛看著。」
何採菊只得走了,她感覺陳背簍變了,他的身體裡鑽進了一隻惡魔,她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他無緣無故地毆打陳望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