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一夜

  崑崙山下，某農家樂包間裡，擺放著一張圓桌。

  桌子中間，有一個放著炭火的火鍋。

  桌子周圍，坐著十多人。

  

  其中，一名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穿著黑色皮鞋的年輕人，一手端著一杯白酒，面色紅暈，一邊唾沫橫飛的講著。

  「我跟你們說啊，今天，我又親眼看到了老神仙！那氣勢啊，別提多威嚴了，真的就是神仙在世，特別是他一身白色長衫，不沾半點凡塵氣息，依我看啊，老神仙今年至少活了兩百歲。」

  那年輕人激動的講著，他正是吳少。

  圓桌周圍的那些人，則全都表現得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真是羨慕啊，吳少就是吳少，每次都能看到老神仙，哪裡像我，去了崑崙山好幾次，從來就沒有見過那長生觀開門的！依我看啊，吳少這氣運，今年肯定能夠發大財，我總覺得某天，老神仙就能看中吳少，幫助吳少一步登天。」

  一名穿著黑色棉襖的男人，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說話的時候，拿著筷子的手，利索在那火鍋裡面夾了一大塊牛肉，也不怕燙，一口就塞進了嘴裡，咀嚼沒兩下，便整個吞掉，然後又狠狠喝了一大貴州茅台酒，聽人吹牛，湊合幾句，就能有酒有肉，這日子，他巴不得每天都來。

  「哈哈哈！那當然，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吳少是什麼人？就算是趙家的人來了，也得賣我面子，總有一天，老神仙會親自見我的……來，哥幾個，你們都很好，有你們這群哥們，真不錯，繼續喝，今天不管喝多少全部都算我的！」

  「好！這杯酒敬吳少！」

  「吳少，以後你就是俺哥，你讓俺往東，俺絕對不會往西，你讓俺抓狗俺絕對不會捉雞，你讓俺裸著身體，俺絕對不會穿衣……」

  「哈哈哈！」

  包間內，不時爆出一陣陣大笑。

  眾生百相，在這個飯桌上面，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

  崑崙山，長生觀。

  那被趙昆踏碎的木門，已經被幾名特警重新修好安上。

  只是門的正中間，修補了好一大塊，本來就夠古樸了，這一下，看起來不僅古樸還非常的破舊。

  大院內。

  那棵桃樹上面任何枯葉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綠葉。

  那棵原本已經衰老得不行的桃樹，在綠葉之後，竟然一肉眼可見的速度，開滿了粉紅色的桃花……那潔白的鵝毛大雪和粉紅色的桃花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無比獨特的風景。

  葉北雙手背負，站在大堂門口，安靜的看著那棵正在開花的桃樹。

  那一瓣瓣桃花，開的無比鮮艷。

  甚至空氣裡面，都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枯木又逢春。

  即將老死的枯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往往會綻放得更加燦爛。

  「老爺，老奴為您準備了衣服，天氣太冷，要不老奴為您披上吧？」

  王安站在後面，目光不經意透過大門，看到外面盛開的桃花，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他的心裡對葉北更加的敬畏了，雙手托著一件精緻的長衫，聲音恭敬無比。

  「不用！」

  葉北目光放在桃花上。

  當那些花開到極致時，隨著雪花，開始紛紛飄落。

  很快，大院內，就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粉色……

  「老爺，您喝茶！」

  又一個小時，天色漸漸昏沉，王安走到大堂，發現葉北還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將木桌上面的戰國水晶杯取走，重新用沸水泡好茶，小聲說道。

  「放那！」

  葉北話不多。

  此刻，大院內，那棵盛開的桃花書，所有的花瓣已經全部飄落。

  阿黃的墳包上面，都覆蓋了滿滿一層。

  雪花和桃花混合在了一起，空氣中的花香味淡了不少。

  轉眼又過兩個小時。

  天色已然昏沉，但是崑崙山里，雪下得越來越大。

  這期間，木桌上面的茶水冷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每次差不多快冷了的時候，王安都會準時將茶水倒掉，然後重新加滿。

  如此重複了足足十六次。

  王安終究是老了。

  外界傳聞他是老神仙……

  但，他並不是！

  那所謂的名頭，不過是一些依仗著葉北的曾經的餘輝而已……

  天氣很冷。

  靠在灶邊，為葉北煮茶水時，木柴嘩啦啦的燃燒，那暗紅色的火光一晃一晃的，加上溫度合適，他靠在木椅上，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葉北依舊站在大堂門口。

  一夜時間，或許對有些人而言，非常漫長。

  可，對葉北來說，卻不過是彈指之間……

  ……

  「轟隆！」

  翌日，崑崙山，長生觀，大院中，傳來轟隆一聲大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塌。

  靠在灶邊的王安，聽到聲音，猛然驚醒，瞪起雙眼，一抹刺眼的光亮，讓他又忍不住將眼睛眯起，天色已亮……他欲起身，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長衫，而土灶中的柴火已經成為了一堆漆黑色的木炭。

  嘩啦！

  他雙腳猛地蹬地，嘩啦一聲站起。

  雙手緊抓著長衫，快步朝著大堂跑去……期間身體好幾次撞到了一些雜物上，踉蹌幾下，也沒有絲毫影響到他的速度。

  呼！

  當他來到大堂，看葉北依舊負手而立，站在門口時，不由大呼了一口氣。

  面色又恢復從容，恭敬，彎腰，站在葉北身後。

  雙眼卻是帶著幾分好奇的看向大院……

  整個大院此刻顯得凌亂不堪，大院裡，原本那棵用東西支撐著的桃樹，已經倒在了地上……所有的枝幹全部都枯萎了，似乎一折就斷。

  而且那棵桃樹，正好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阿黃的墓碑上，將那塊墓碑都給砸倒了。

  看到這一幕……

  王安不由一陣心酸，想要說話，微微張嘴……

  但是在說話時，他不由想起昨日那桃花開滿的絕美風景後，他張開的嘴巴，又輕輕一咧，露出了一絲痴痴的笑容。

  「醒了？」葉北聲音很淡：「下山吧！」

  沒有多餘的話，簡單，明了，漠然。

  時隔數千年……那輪迴的故人，又將出現啊！

  「是，老爺！」

  王安開口，回頭看了眼這大堂，牆壁上掛滿了名貴字畫，周圍的檯面上，也擺滿了許多古玩，可是，他卻發現，自己在這一刻，卻無絲毫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