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終（下）

  比比東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看上去也沒有任何戰鬥的欲望，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位遲暮的老人，在明曉自己的生命走到終點之後交待著遺言。

  趙軒沉思了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然後抬眼看向比比東和千仞雪，在人數對等的情況下，對面的兩人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比比東從千仞雪的懷抱中掙脫，然後轉向已經哭成淚人的千仞雪，她目光似水，柔和無比。

  「小雪，這是我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比比東的聲音很柔和，可千仞雪的嬌軀卻在發顫，隱藏在迷霧後的真相在逐漸揭開之時，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惶恐起來。

  從小……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在探究這一切，她想要明白為什麼比比東生下了她卻如此待她，她想明白為什麼她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撲在父母的懷裡撒嬌，她想明白自己母親看自己的目光像是看仇人一樣。

  雖然她一直在探究著這幕後的真相，但是當這真相真的要呈現在她的眼前之時，她內心深處卻隱隱的在抗拒，仿佛這背後有著什麼恐怖的存在一樣。

  此時的她早已不是當年委屈之時只會哭泣的小女孩兒了，她也早已明白，這被人隱藏得事情背後定然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呈現出來或許會在她那並不堅強的內心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布滿淚痕的俏臉上忽然多出一隻粗糙的手掌，替她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她下意識的抬頭，用淚眼婆娑的眼睛和比比東灰暗的眼眸對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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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還有你……小剛……」

  比比東的目光忽然望向遠方，落到遠處的黃金聖龍身上，黃金聖龍雙目中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它龐大的金色翅膀震顫，飛落到幾人身前。

  巨大的身體碎裂成點點金光，露出其中的三道身影。

  臉色平靜的弗蘭德，目光死死盯著比比東的柳二龍，還有臉色分外複雜的大師。

  比比東忽然笑了，即便她此刻的面容再醜陋，可是那眼中的愛意和溫柔都無法掩蓋。

  這讓柳二龍呲牙咧齒憤恨望著比比東的同時，也讓大師心裡一陣刺痛。

  方才混亂的戰場寂靜無聲，無數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處天空。

  比比東望著大師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深情與愛慕，她輕聲的述說起來，那被隱藏了數十年的真相被一層層的揭開神秘面紗，而其中隱藏的是深深的孽緣！

  「……」

  「也就是說……你的父親，我最敬愛的老師，不過是一個噁心而又齷蹉的混蛋而已！」

  隨著比比東平淡的聲音傳出，千仞雪早已呆滯住的臉龐上嘴唇顫抖著，她的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之色，臉色更是蒼白一片。

  「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

  千仞雪的聲音在顫抖著，金色的瞳孔之中只剩下茫然與無措。

  「這不可能！」

  悽厲的聲音響徹在空中，所有人都聽出了其中的無助和悲哀。

  不僅千仞雪不敢相信，很多武魂殿的人同樣不敢置信，他們的臉色不停變換，蒼白無比。

  而大師的身體也在發顫，望著比比東的眼中有著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是比比東的初戀，而比比東又何嘗不是她的初戀，所謂初戀是最難忘記的，兩人之間的愛情也是刻骨銘心的，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也同樣如此。

  此時聽見這個消息，他的痛苦同樣是撕心裂肺的。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最崇拜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比比東的聲音異常的冷靜，她望向千仞雪，目光似乎再次變得冰冷了起來。

  「我很他，也恨你，也恨武魂殿！」

  「你在我腹中之時，我就有無數次想要殺掉你的想法，但是……那個畜牲每時每刻都讓人看守著我，直到我把你生下來……」

  「所以我恨，我恨武魂殿所有人！」

  「也就在那時，我的怨恨引起了被封印在武魂山底下的羅剎之神的注意，也就在那時我和她達成了協定。」

  「而我的要求便是將整個武魂殿……埋葬！」

  「我知道，只以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這個目標的，哪怕成就絕世斗羅也是如此！所以我要麼就成為神袛，要麼便將整個武魂殿拖入一場史無前例的泥潭當中！」

  比比東充滿怨念的聲音傳盪開，凡武魂殿所屬臉色都蒼白無比，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方最高的統領竟然會是最希望他們死掉的人！

  「但是……你為什麼要將這麼多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大師的雙眸之中布滿血絲，痛苦的看著比比東。

  「無辜，這場戰爭中有誰是無辜的？！包括你我！而且，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交易，這也是她的目標！」

  「她的目標？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趙軒站了出來，冷聲問道，從比比東話語之中，羅剎之神似乎並不只是為了復活那些邪神，似乎有著更深層的目標。

  方才，羅剎之神的意識被他從比比東身上抹去，但是這並不是說羅剎之神就此隕落了，羅剎之神的真身並不在這裡，那她現在在哪兒？！

  ……

  神界，中樞之庭！

  中樞之庭又名天之輪，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時鐘，其中有著密密麻麻的齒輪狀光輪在轉動著，密密麻麻數之不盡，而這就是整個斗羅神界的維穩裝置。

  斗羅神界之下有著眾多的凡界，哪怕神袛神力無邊也無法做到盡數管理，於是中樞之庭孕育而生，作為維持斗羅神界極其下屬世界的中樞系統。

  凡是涉及到神界以及凡界運轉的事情都是由中樞之庭處理，其中也包括規則，如果通俗來說，中樞之庭就相當於維持規則運轉的「天道」。

  而諸位神袛則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中樞之庭對他們有限制作用，同時他們也可以藉助中樞之庭監察凡間。

  再說得通俗一點，那就是中樞之庭就是一個伺服器，而神袛則是一個個管理員，神袛可以通過中樞之庭管理凡間。

  而就在此刻，一道身影正靜靜的站在中樞之庭面前，抬頭看著這座輝煌的中樞。

  「踏踏……踏踏……」

  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羅剎之神頭也不轉的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嗎？修羅。」

  修羅之神目光複雜的望著身前的那道身影，沒有回答羅剎之神的話，反而問道：「你這又是何必呢？羅剎。」

  他的目光看向天之輪，天之輪上面有著眾多的印記，那些都是神袛的印記，其上已經有幾道印記的氣息發生了更迭，其中包括他也包括羅剎。

  「嗯？」

  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眯，向著最上層的印記看去，雖然諸多神袛都在這裡留有印記，對天之輪有著管理權，可是這種權限也是有著三六九等之分的，而最上層自然是善良之神和邪惡之神。

  可是現在，在那兩枚印記之中卻多出了一枚混沌色的印記，不偏不倚，佇立在兩位神王印記的中央。

  「這是……」即便是他也不由露出驚色。

  「你也看見了吧，人算不如天算啊。」

  羅剎之神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原以為傳承了神位便可以脫離天之輪的束縛，原以為無邊的血氣可以蒙蔽天之輪的運轉給她控制天之輪的機會。

  可是誰知道，出現了趙軒這麼一個異數。

  審判神位的出現直接彌補了善良與邪惡之間的不足，產生了絕對中立，讓她毫無漏洞可鑽。

  「羅剎，放手吧。」

  修羅之神心裡雖然震動，但還是勸道。

  「放手？呵呵……」

  羅剎之神嗤笑著搖了搖頭，目光逐漸深沉了起來，對修羅之神道：「修羅，做個了斷吧。」

  修羅之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嘆道：「來吧。」

  ……

  羅剎之神的目的比比東自然是不知道的，實力不對等的交易就是如此，我對你了如指掌，而你對我一無所知。

  千仞雪對這樣的結局顯然不能接受，她的情緒出現了巨大的起伏，腦海里對父親的印象也在迅速崩塌著，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此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好髒，忽然對自己充滿了厭惡，為什麼……為什麼要將她生出來！

  千仞雪眼中逐漸失去了焦距，忽然發瘋似的朝遠處飛去，以恐怖的速度洞穿層層空間，根本讓人反應過來。

  唐三正欲追擊，趙軒卻攔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道：「算了吧，她已經沒有威脅了，而且她對這場戰爭參與並不深。」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不管放到誰身上也承受不住啊。

  比比東目送著千仞雪遠離，目光深處藏著一抹深深的痛苦。

  旋即，她再度看向了大師，這個她深愛一生從未改變過的男人，他那痛苦的表情讓她心裡宛如刀割。

  「唰！」

  比比東忽然閃身到了大師身前，這讓趙軒和唐三臉色驟變，大意了！

  但是，比比東並未如何，她只是將手輕輕放到大師的臉龐之上，身上的羅剎魔鎧緩緩消失，猙獰恐怖的外表也在緩緩消退，露出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你……」

  旁邊的柳二龍露出怒容，準備衝上前拉開比比東。

  比比東轉頭望向她，平靜的開口道：「請給我一點時間。」

  輕聲耳語溫柔似水，她的美是驚人的，高貴、典雅、恬淡，仿佛集世間一切的美好於一身，用風華絕代一詞概括再適合不過。

  柳二龍目光呆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趙軒和唐三對視了一眼也停下了腳步。

  比比東撫摸著大師的臉龐，似乎想要將他的一切都深深銘刻進心裡，當看見大師鬢間的白髮之時，她眼中生出一抹心疼，輕聲道：「小剛，你老了。」

  大師此刻的雙眸之中也沒了憤恨，他微微垂頭道：「是啊，我老了，時光易逝啊。」

  他忽然抬頭看了比比東一眼，然後又看了看身旁的柳二龍，忽然拉過柳二龍的手放在手中里，輕輕撫摸著。

  比比東見狀微微一怔，旋即將目光看向柳二龍，柳二龍略微失神之後像是小孩子似的朝著她驕傲的揚了揚下巴。

  她啞然失笑，然後認真的對柳二龍道：「二龍，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柳二龍狐疑的看著比比東，事到如今她還想幹什麼。

  見柳二龍不答話，比比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以後，請替我好好照顧他。」

  「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他的。」

  柳二龍憤恨的看著比比東，這傢伙什麼意思，怎麼搞得她像是正室似的。

  比比東失笑著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遠方那些面露絕望的武魂殿所屬，露出快意的表情。

  「武魂殿，呵……」

  最後，她將目光望向了趙軒，眼中分外複雜，如果不是有著趙軒橫空出世的話，最後的勝負是尤未可知的，但是她雖然失敗了，可是她卻沒有覺得可惜。

  或許，她本就是這個世界上可有可無的人吧，或許，沒了她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也不一定。

  「最後，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她向趙軒道。

  趙軒眼睛微眯，然後點了點頭。

  比比東將目光望向某個方向，看著某個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孩兒。

  「娜娜雖然是武魂殿的聖女，但是對我的計劃一無所知，她是一個好女孩兒，也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兒，雖然從小就被武魂殿培養，但是對武魂殿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嚮往，我希望……在之後對武魂殿的清洗當中，能夠放她一馬。」

  「胡列娜嗎？」

  趙軒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

  「那就好，嗯……其實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

  「其實，娜娜是喜歡你的喲。」

  嗯？！

  趙軒差點一口氣沒喘得上來，猛地抬頭向比比東看去，這是什麼鬼？！

  比比東有些俏皮的向趙軒眨了眨眼睛，透過這片刻的光影眾人仿佛看透了時光，見到了當年那個嬌俏的女孩兒。

  可惜……

  正在趙軒嘆息之時，他和唐三同時一愣，有些詫異的朝天穹看去，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對視一眼之後，趙軒看向唐三，唐三也有詫異的朝他點了點頭。

  趙軒看向坦然的比比東，聲音向著天地四面八方傳盪開。

  「根據神界委員會判決，故羅剎之神勾結邪神，影響人間，罪大惡極，放逐無盡虛空，現羅剎之神助紂為虐，危害甚大，然其受蠱惑，罪減一等，當鎮壓雷霆煉獄千載。」

  說話之間，趙軒的身上浮現出審判領域，混沌色的光芒籠罩著天穹，其中龐大的天之輪虛影緩緩轉動著，無數大大小小的齒輪構成了整個神界和無數凡間的規則。

  比比東猛地抬頭，錯愕不已的望著天空之上，透過天空她似乎看見有無數神袛俯視著這裡。

  「這就是天之輪嗎？」

  當神識連接到天之輪的時候，趙軒的思維開始逸散，一瞬間籠罩了無數的世界，那種浩瀚的力量讓他心潮澎湃。

  「雷獄！」

  轟隆隆的雷光墜落，將比比東的身影籠罩在了其中，無數雷霆擊打著她的身軀，有的被神力抵消了，可也有很多將她打得皮開肉綻。

  但是她傲立其中卻露出了笑容，笑得無比燦爛，目光的最後只是深深的看著大師。

  「虛空幻界！」

  藉助天之輪，趙軒製造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幻界，然後將雷獄送入其中。

  虛空幻界不停的縮小，最後成為一個房間大小的光球，隨著趙軒心念一動，周圍無數碎石升起，漸漸將虛空幻界所埋葬，而其上形成一座高達百丈的山峰，

  轟隆隆的碎石落地，隨著塵埃起伏，一切都被埋葬。

  遠天，數道光芒從天空划過飛來，馬紅俊一臉難受的望著周圍的廢墟，呲牙叫道：「我才回來呢，這就沒了？」

  趙軒和唐三相視一笑，然後向著周圍看去。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完）